一个非凡的女人

2016-01-09 11:23 | 作者:广玉兰 | 散文吧首发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的丈夫已经去世,她成了寡妇。我一直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因为她嫁给了村里的侯姓人家,随了夫姓,村里人都叫她老侯太太,说是老太太,实际上那时她只有四十多岁。在那荒僻贫穷的草原村落,老侯太太可算得上是个知名女人,传奇人物,她的诸多言行总是人们茶余饭后久谈不衰的话题。虽然那已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事了,可作为女人,我没有忘记她。

她是一个多产的女人。我对她的了解是从她生太多的孩子开始的,她从16岁嫁到侯家,17岁就开始生孩子了,20多年中她共生了18个孩子,几乎一年一个。因为当时医疗条件太差,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医疗条件,反正有6个孩子没活成,有的出生不久夭折,有的养到四、五岁后得病而死。在活下来的12个孩子中,有9女3男,其中前8个都是女孩。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早已当上了姥姥,一帮孩子在她身边跑来跑去,让人分不清哪个是女儿的孩子,哪个是她的孩子。

当年我刚刚随父母插队去农村,对这个具有超凡生育能力的女人震惊无比,她的一切使我十分好奇。慢慢的,我知道了她是一个挣扎在社会底层的苦命女人。

在那交通闭塞、缺医少药的穷乡村是没有计划生育的,那里没有妇幼保健,没有预防措施,几乎没有科学文化知识的普及,可怜的女人,被动的女人只能不停地怀孕,不停地生育,一个接一个地养孩子。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越生越穷,越穷越生,恶性循环,而女人是其中最大的受害者。女人自怀孕起一直到孩子出生,不会得到任何孕前检查、劳动保护和医疗保障,生孩子全靠上苍保佑,老天照应。村里常有孕妇因胎位不正而发生难产的,产妇生不下孩子而死亡的事件时有发生,生孩子对女人来说真是一道难过的鬼门关。

在农村接生孩子的条件相当简陋,灶上烧开一大锅水,预备好毛巾和剪刀,再准备好包孩子用的小包袱皮或小棉被就得了,农村妇女怀孕生孩子是一个简单而痛苦的过程。

老侯太太曾向我和母亲讲述她的生育过程以及她的过去

她每一次怀孕都得不到休息,家里有干不完的活,直到自己感觉破了水为止。异常幸运的是,她的每次怀孕胎位都很正,所有的孩子全能够正常生下来。她生头两个孩子时是请了接生婆来家接生的,生中间几个孩子时是孩子帮忙的,而后来的几个孩子是她自己生、自己处理的,最后一个孩子是生在了柴草垛里。当时她正在抱柴禾准备烧火做饭,结果孩子一下子滑了下来,是她的大女儿帮忙照料并将婴儿包到炕上的。

屯里人背地里骂她是老母猪,一是她太能生了,生太多了,二是她生孩子太顺畅了。虽然孩子没能全部活下来,但她在18次生育过程中没出现什么意外已经是个奇迹。

她是一个不幸的女人。自打年轻时嫁入徐家屯那天起,她就担负起伺候公婆服侍小叔小姑的重任,她没享过一天福。她娘家穷,为了省下一个人的口粮,她亲娘早早地把她给嫁了,嫁给了比娘家更穷的侯家。当年侯家给亲家送了一份不厚的彩礼并给新媳妇做了两套新衣就把她娶进了家门。

侯家是屯子里的大户人家,婆婆就挺能生的,养育了5儿3女,她嫁给了老大当起了大嫂。这个大嫂是个通情达理贤惠能干的媳妇,这个家里男人多,劳力多,没完没了的活计多,她起早贪黑忙家务,烧火做饭养猪喂鸡,帮婆婆做全家人的衣服和鞋子。侯家大媳妇的勤俭持家和吃苦耐劳得到了公婆一家人的认可,也得到了全屯人的称赞。

侯老大对媳妇好,但面对一大家子人,身为长子的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媳妇跟着自己挨累受穷。后来随着自己孩子接连不断地出生,侯家大媳妇不得不将更多的时间用来照顾自己的孩子。以农耕为生活基础的农村是重男轻女的,随着丫头片子一个个地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个本来就已经贫困的家,身为掌管“经济大权”的婆婆越来越不高兴了,媳妇不但帮不了婆家,还大沾婆家的光拖累了婆家。公婆不干了,毅然决然地将老大分出去单过。

侯家老大从那个大家庭分离出来了,在旁边盖起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大媳妇是不怕单过的,她吃惯了苦,会精打细算。在此后的几年里,侯老大甩开膀子使劲地在外面干活,媳妇照顾着家,然后继续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但全家人在一起还是其乐融融。直到生出第18个孩子后不久,侯老大突然得病去世,给她扔下一大帮孩子和沉重的债务。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丈夫的离去如同天塌下来一般,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了,生活的重担一股脑压在侯家大媳妇身上,以后的日子将被无边的阴霾所笼罩。屯里人看到,侯家大媳妇带着一群孩子披头散发地跪在丈夫坟前哭得死去活来。没了男人,这个家怕是要毁了,孩子们怎么活呀,她带孩子再走一家吧,有谁会那么傻呢,有谁会要她呢?再说这女人命太硬,她克死了6个孩子,也克死了她男人,她是个丧门星,人们议论着。

虽然婆家还在,小叔小姑还在,但亲戚们不愿意沾这个穷得叮当乱响的家。他们像躲瘟疫一样地躲着她,侯老大这根纽带不在了,原有的亲情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虽然居住的房屋近在咫尺,但亲戚朋友已老死不相往来。婆家人在院落这边窥视着这个曾经的儿媳妇、善良的大嫂一家的动静,同是女人的婆婆常常站在墙根下望着西院的孙女、孙子抹眼泪,可她就是不愿意过去帮忙。在婆媳之间,有一张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形大网将两院死死地隔开,牢牢地罩住,让她们彼此的身心备受煎熬。

女人是柔弱的,但母亲却很坚强。孩子需要她,这个家需要她,残酷的现实告诉侯家大媳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要好好地活下去只有靠自己,她必须站稳,必须挺住,她站稳了,她挺住了。在随后的几年里,村民们重新认识了这个女人,她并没有被贫穷击垮,她用自己单薄瘦弱的肩膀顽强地支撑起了这个家。

她是一个勤劳能干的女人。当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开始下地干农活了,她对庄稼地里的活计得心应手样样在行,她拼命多挣工分。天,她与男劳力一样牵着老牛扶着犁把种地铲地,干最苦的活。夏天,她拿着长长的大擅刀给生产队打洋草,干最累的活。秋天是最忙的收获季节,她更是没日没地收割打粮,早晚不见日头。冬天,外面已经冰覆盖,人们躲在暖暖的屋子里猫冬,此时农活已相当少了,但她还去生产队马圈铡草,那草是喂牲口的饲料。她是屯里出勤率最高的女人,也是挣工分较多的女人。

她家的儿女多,家务活也多,白天她在地里忙,晚上她在家里干。最忙碌的时候是春节前,一年到头孩子们就盼着过个年,嚼吧点好吃的,套上件新衣服,蹬上双新布鞋。家里没有缝纫机,孩子又多,做衣服、做鞋全靠手工。她为孩子们不停地缝着衣服,纳着一双又一双的鞋底。在漫长的冬夜里,在孩子们熟睡时,她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不停地飞针走线。她把自己的消费降到最低,把自己的睡眠和休息挤到最少。残酷的生活环境迫使她养成了办事爽快、干活麻利的习惯,她烧火做饭快,吃饭收拾快,说话语速快,出工收工走路小跑。为了孩子,她苦熬着自己,她在压榨着自己的气血,她在用顽强的意志与可恶的贫穷抗争,她在用鲜活的生命与艰苦的生活搏斗。

几年下来,虽然家里的外债并未减少,但所有的孩子在成长,虽然她们瘦弱,但她们逐渐懂事并能帮助母亲干些家务,大点的孩子可以带着弟弟妹妹,并能挣个半拉子工分以弥补家用,日子虽清苦,但一家人有遮风避的房子,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寒冬有柴烧,炕热屋子暖,孩子们能吃上饭,穿上衣。她带着一群儿女营造的家与其它家庭一样完好,她们一个个都硬朗朗地活着。

她是一个瘦弱的女人。我认识她的时候,曾惊讶过她的个头,她足有一米七以上,但身体却过于单薄纤细,她脸色发黄皮肤粗糙皱纹密布,一副疲惫的神情永远挂在脸上,并不多的头发零乱地盘在脑后,她总是穿一件由白花旗染成的蓝色偏襟布衣,一副实足的农村老太太打扮,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细心的人会发现,其实她的长相不错,标准的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睫毛清新利落,鼻梁高挺笔直,年轻时应该是一个漂亮姑娘,是艰苦的日子将好端端的女人折磨得如此干瘪,是岁月的沧桑将她磨砺得如此惨不忍睹。

她是一个凶悍的女人。其实她原来并不是这样。她曾是一个开朗笑的女人,村民们都记得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妇女们下地干活,属她的声音最高,嗓门最大,远远地都能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只因为她男人的去世,她改变了,变成一个厉害的女人。也许是恶劣的环境和生活的艰辛将她历练,为了生存,她不得不混在男人堆里干活,整天与大老爷们一块摸爬滚打,生活迫使她将自己的女人身份掖藏起来,女性特征逐渐被磨掉,男性特征越来越明显。她冬天常戴丈夫留给她的、只有男劳力才戴的毛茸茸的大狗皮帽子,帽子双翼在耳旁忽闪忽闪的晃悠,她从来不带女人才有的彩色围巾,她总是略弓着背、两手插在袖管里,说话粗声粗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的打扮像男人,说话像男人,走路像男人,动作像男人。

寡妇门前是非多,她的不好接触是向周围心怀不轨的人发出不好惹的信号。在那贫穷落后的僻静乡村,有因种种原由一辈子娶不上媳妇而寂寞难耐的光棍,也有虽娶妻生子但总爱拈花惹草游手好闲的二溜子。侯老大去世后,曾有过既有贼心也有贼胆的不安分男子想占这弱女子的便宜,他们试探过侯家大媳妇,并向她抛出难以入耳的污秽语言,发出邪恶诡秘的坏笑,可每一次都被这位“母老虎”般的凶女人给撞了回去,她会怒目圆睁,双眉紧锁,拳头紧握,她会用同样难以入耳的污秽语言把话甩给对方。一般情况下,胆小的进攻者会知趣的躲向一旁眯起来,而胆大的还想继续挑逗,而此时的侯家大媳妇就缄默其口换成拳头说话了,她会像猛虎一样扑上去狠狠地揍那个不知深浅的狗东西,直到对方老实为止,村里的二楞子就被她摁倒在地并将这臭小子的嘴巴子给煽肿了。有道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真要是谁敢欺负到头上,老侯太太是会豁出命的,她是在保护自己,也在保护自己的孩子,她家女孩多,她是向别有用心的歹人示威。

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她只读过四年小学,文化不高,但她人聪明。村里有一些读过几年小学的人,成年后就将认识的几个字还给老师,侯家大媳妇没还,她会读报,会写信。也许那不多的知识让她懂得一些道理,她让自家的孩子都上学读书,无论男孩女孩。

在当地,让家里的女孩上学是不可想象的,花钱供女孩子读书,将来大了嫁人,那不是傻透腔了吗?侯家大媳妇不这么认为,她是一家之主,她说了算数,她家的孩子一个个都上了小学。遗憾的是,她的孩子没有一个上初中的,因为中学花销大、路途远,家庭条件实在承受不起,可单凭一个寡妇的气力就能供女孩上小学已是件不易的事。

她很要强,她恨透了贫穷,她厌恶平淡无奇的单调生活,她要摆脱落后。她知道自己这辈子算完了,可孩子们的路还长,她要让孩子们跳出这火炕。随着时间的推移,家里的女孩们个个出落得水灵大方,她们有点文化,长相随娘,眉清目秀个头高,勤劳肯干又会过日子。

农村女孩订婚早,嫁人早,家里的一大帮姑娘早就成了村里年轻小伙追求的对象,因此上门说亲的媒婆踏破门槛。但侯家大媳妇放出话,家里的闺女不嫁本村人,不嫁当地农民。她侯家的女婿要在公社找,县里找,农场找,矿上找,要找有城镇户口的人,找吃供应粮的人,找有文化的人,找家里条件好的人。她想让自己的孩子离开这穷地方,她要把闺女嫁得远远的,她要让婆家和亲戚们看到,让全村人知道,没有你们的帮助,不但我可以活得好好的,我的女儿们活得更好。

她的目标在步步实现。大女儿嫁给了县城车队司机,二女儿嫁给了公社粮库保管员,三女儿嫁到了杜尔基农场工人,女婿都是有固定收入挣工资的人。没出嫁的女儿们也纷纷订婚,对象没有一个是农民的。随着女儿的订婚出嫁,侯家的日子也大有好转。

侯家嫁闺女绝对按当地习俗办,她要很厚的彩礼,她要钱要嫁装,结婚该有的一样也不能少。她要用钱还债,用彩礼改善自家生活。村民们对她的做法很是看不惯,说这个刁老婆子眼框高瞧不起农民,说她是在卖姑娘。老候太太可不管谁说什么,我行我素,女儿就是不嫁本村人。

她是一个爱喝酒的女人。她嫁过来的时候,村民就知道她有点酒量,丈夫去世后她开始喝酒了。她打最便宜的烧酒喝,也没什么下酒菜,有时配点自己腌制的咸菜,有时就干喝。后来,说媒的人多了,知道她喜好这一口,送酒的人就多了起来,彩礼中常有送给亲家母的瓶装高度酒。她经常独自一人盘腿坐在炕头上,烫上一壶小酒自斟自饮。她酒量虽大,可还是经常喝醉。有人说,酒是与人的某种情绪失调有关的,酒是人类自慰的产物,酒是生活的滋味。也许她太苦闷了,没办法发泄,只好麻醉自己借酒浇愁。她在无边的苦海里奋力拼搏,她感觉很累,她在极尽全力支撑着,她艰难地向前奔,可她看不到彼岸,她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喝,循环往复,心如火烧,泪如泉涌,她经常醉酒后大哭一场,她喜欢到达醉酒的极点而无知无觉。

她很爱抽烟,烟瘾也大。她抽自己卷的叶子烟,随身总挂着个小烟叶口袋,走到哪抽到哪。下地干活只要歇气,立即掏出烟叶和废报纸,用吐沫舔匀纸边,用手指将烟叶碾碎卷好点上。烟抽多了痰也多,她整天干咳清嗓子,声音也变得更加沙哑低沉,她那长滿老茧的手本来就干裂粗糙,烟抽久了,手指被熏得焟黄焟黄的。随着女儿的出嫁,她时常也能抽上一些在荒僻农村少见的盒装卷烟,这可是难见的奢侈品,弄得一块儿干活的大老爷们儿羡慕不已。

她是一个不甘现状与外界频繁接触的女人。她主意正,对美好的日子十分向往,对外面的世界有着无限憧憬。当地大多农村妇女可不像她那样,她们随遇而安知足常乐,她们猫在家里懒得走动,她们认为看的多知道的多没啥用,到头来还不是过自己的穷日子。村民们都说老候太太不但命硬,而且心高,心野,不安分守已。冬天农闲时节,她常搭顺路马车去公社,去县城,去周边热闹的地方逛逛。

自大女儿嫁到县城后,她更是经常往县里跑,县城有楼房商店旅馆邮局,在那里居住工作的人与农村大不一样。她好奇城里的一切,她看到百货公司有女售货员,这些女人穿着打扮好看,说话好听,每月挣钱拿工资。同样是女人,她看到了自己与她们之间的巨大反差。她时常一个人坐在小饭馆靠窗位置上慢慢喝酒,呆呆地望着过往行人,尤其望着过往的女人。她在寻思着自己的命运,捉摸着自己的贫穷。她无法摆脱现实,她知道自己没有未来,她愿意用喝酒以求暂时的逃避。村民们看到,她每嫁出去一个女儿,都要哭天抹泪地大闹一场,每去一趟县城,都要喝个酩酊大醉瘫软如泥。有人说她那是自找苦吃,越比越难受,越看越不知足,可她就是待不住,就是想往外走,她心野,宁愿痛苦,不愿麻木。

她是一个有很少朋友的女人。她不是男人,但她必须经常与男人们在一起干活,她不可能成为男人的朋友,她最怕成为男人的朋友。她是女人,但女人味很淡,女人们认为她更像男人,与她很少共同语言,她虽然是个有一群孩子的母亲,但她不爱与女人唠嗑,不爱家长里婆婆妈妈,她是个假女人。她生女孩多,她的贫穷使婆家远离她,她的标新立异和特立独行使村民们不理解她,她对当地农民的不屑使人们疏远她,甚至讨厌她。她在村里生活,在地里劳动,人们每天都能看到她,可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的身体是劳累的,表情是忧伤的,内心是苦闷的,她是寂寞的,孤独的。

关于这个女人的故事已过去四十多年了。我一直惦记着她的后来,想象着改革开放以后农村的日子,凭着她的聪明勤劳,凭着她众多孩子的朴实苦干,她的日子应该很好。

我猜的没错,在如今飞速发展的信息时代,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与当年乡下的一个同学联系上了,这位久未谋面的老同学向我描述了当地的巨大变化,村里早就通上了电,农民看上了电视,还用上了洗衣机、电冰箱,吃穿不愁。通话不久,我便急切地问起那个老侯太太的状况,对方告诉我,老侯太太于八十年代初就病逝了,她后来与小儿子一起过,儿媳妇是本村人,家里分到了土地,日子好起来,她子孙满堂,孙辈们生活无忧,在城里的女儿想接她去住楼房,可她不愿意,她一直没有离开农村,她去世时还不到六十岁,临走前她已气血已尽,骨瘦如柴。

村里人说,她苦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当所有的孩子成家立业该她享清福的时候,她却走了,她没那命。春蚕到死丝方尽,她的一生就像是吐丝的春蚕,为子孙后代耗尽了自己的一生。

我沉默无语。她既不高尚也不平凡,她只是在艰苦岁月下挣扎在社会底层的一个普通农村妇女,因为她不愚傻所以她没福气,因为她智慧所以她痛苦,因为她清高所以她寂寞。然而,她的一辈子终将使我有感动的充盈,充盈的感动,也许与快乐幸福相比,悲伤与痛苦更容易让人感动,这感动有可能得到升华,成为一种骄傲和平静,这骄傲来自对农村妇女与生俱来的坚韧与不屈的崇敬,这平静来自对中国普通女性的忍耐与顽强的景仰。她并不是一个伟大的女人,但她一定是一个非凡的女人,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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