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

2016-01-06 15:30 | 作者:江北乔木 | 散文吧首发

凝聚在我记忆里的过去的乡村是沉重和痛苦的,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乡村百姓,心里都负载着如同耕种的土地一样沉重,他们只能默默地坚守、默默地承受和默默地等待,沉重的乡村带给他们的只能是无奈,因为,他们奈何不了大的环境,他们跨越不了乡村这条横沟,他们逾越不了贫穷落后所遭受的坎坷。惟其如此,他们只能自我解嘲:“庄户孙,庄户孙,辈辈不断根”。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的脸上就会堆起一缕麻木的微笑。

沉重的乡村里往往就是藏龙卧虎之地,这些人因为乡村的沉重而受压抑,也只能默默地坚守、默默地承受和默默地等待着,他们等待着那出头之日,这些人在我心目中可称得上是乡村能人,我感受到了他们的不平凡,一直深埋在我的脑海里,今天,在回忆过去沉重的乡村的时候,才把他们从记忆深处牵出来。

我说的第一位乡村能人叫乔中宣,是当年的老牌子中专毕业生,据我所知,他的同学有从政官运亨通的,有从艺在书画界赫赫有名的。而他却因成分问题回到了所在的第二生产队,成分不好的沉重包袱始终压抑着他而不能自拔,人拗不过命运。因我与他同在一个生产队,对他的有些事就比较了解了。那时的生产队都干着沉重的农活,而乔中宣身体瘦弱,并一直上学,很少干过农活,往地里运粪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别人用小推车推着满满两篓筐粪都很轻松,而他推着就很吃力。乔中宣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文弱的身子干体力活是不行,更不能跟从小就在土地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壮实的庄稼汉相比。这时候我想起了一句经典的话:“上帝为你关闭一扇门的同时,也为你打开一扇窗户。”这句话用在乔中宣身上最贴切不过了。这一点在劳动之余就体现出来了,每逢遇着打打算算的事,别人费了半天劲,还算不出来,要不就算错了,而他脑子一转,口念数就算出来了,单从这一点来说,就没枉读了十几年书。可那时的中专生到了生产队,就如同常说的“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乔中宣自己也觉得苦闷,这沉重、痛苦的日子何时到头?自己十年寒窗苦读学的知识何时才能用上?这一天终于在乔中宣的苦苦等待中来到了,命运之神给他一个惊喜,改革开放后,打破了成分界限,乔中宣解放了,正在这时,乡里成立了建筑公司,把他调去当了预算员,这正随乔中宣所愿,把他学的专业发挥的淋漓尽致,在全乡都很有名气,县建筑公司听说这人搞预算很有一套,就想挖走这棵“参”,乡里一直不放,乔中宣想,乡里当年把自己从生产队里调出来,应该感恩,无论哪里调,都不能去,于是他就安安稳稳地干到了退休,在退休前还培养出了几名预算员。

我说的另一个乡村能人叫乔吉磊,他也遭遇了成分不好的困惑,他家是富农成分,对家庭的负面影响可大了,儿时就听说,他在军队里当高官的大伯因成分原因跟家里断绝了关系,乔吉磊的命运可想而知,当年他初中毕业后,考学、参军都因成分问题受阻,只好到生产队里参加劳动。乔吉磊长的高大英俊,并且口才很好,在生产队里就埋没了人才,乔吉磊也感到委屈。好处是这样暗淡的时光没有多久,才干了个一年半载,国家就给“地富反坏右”摘了帽子,乔吉磊如“久旱逢甘露”,凭借着魁梧的身躯、英俊的面容、良好的口才被招聘到了乡供销社,专门搞销售,他就发挥了头脑灵活能说会道关系面广的特长,干得风生水起,使供销社的生意红红火火。不几年工夫,乔吉磊就到了供销社所辖的煤场当经理,他如鱼得水,干起来也顺风顺水,把个煤场经营得是有板有眼,八面来风。不久,就被调到外乡当了供销社副主任,据说乡里还想把他调回村里当书记,治理好混乱的村子。乔吉磊此后的发展空间还很大,遗憾的是,他因一次意外而失去了生命,这位乡村能人的事业也就此终结。

我记忆里的乡村是贫穷和落后的。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乡村的苦难是沉重的,那时的人都面黄肌瘦,有些家庭“不求吃好,但求吃饱”的目标也难以达到,个别家庭人口多,真是光吃地瓜干也吃不饱。记得那时生产队里死了头牛,卖了一部分,队长说剩下的分给社员,让全队社员吃顿牛肉,大人孩子们就乐开了,很早就拿着盆、钵子去等着了,拿到家都美美地吃了一顿,比过年时吃得都好。记得那时卖猪肉每斤四毛八分钱,生产队里还补贴一斤小麦,还都不舍得买,其实,说到底就是没有钱。那时的人个个有的是力气,就是没有钱,没有粮,有的人宁肯为别人多出点力,还来顿玉米饼子吃,馒头、包子什么的就更稀罕了,听老人们说,挖胶莱河的时候,好不容易包了一次包子,有人为了美美吃上一顿包子,就说:“这样的包子我能吃12个”有人不相信,就和他打赌,结果,他真吃下去12个包子,不过,撑得他躺在那里难受一下午,贫穷的年代为了吃饱饭,打这样的赌是常有的事,现在回忆起来,简直不可想象。

记忆里的乡村是沉重和痛苦的。即使到了“文革”的后期,仍残留着“文革”的影子,受其影响,乡村干部常遭打击报复,乡村聚众闹事现象经常发生,乡村被搅得人心惶惶,有的依仗着弟兄多,就在村子里为所欲为,横行霸道,乡村百姓屡遭不白之冤,过去的村干部常常遭到报复,确实有被一棍子打倒的,有被打得鼻子、口里都出血的,那时的乡村常常充满着血腥味,让人不堪回首。

几十年过去了,乡村已不再是过去的乡村,今日的乡村处处充满着欢乐和幸福,已过上了和城里人一样的生活。残留在记忆里的乡村已渐行渐远,也就作为茶余饭后的调料罢了。

乔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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