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疤

2016-01-01 20:57 | 作者:纪长军 | 散文吧首发

我住的八楼,共四户人家,五年了,邻居之间很少碰面,家家一年到头都是门户紧闭,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偶尔擦肩而过,也就是一声“你好”,或者“你好”也省了,互相微微一笑点个头,各走各的。过去,在我们乡下可不是这样,乡里乡亲中间,十里八里范围内大家基本都是沾亲挂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的人交集频繁,你来我往,知道对方家里的锅灶朝向,每顿饭吃干还是吃稀,熟知对方的脾气秉性。有的人偶有交集或根本没有多少瓜葛,对旁人家的情况一无所知,但那一张张脸和那脸显现出的音容笑貌,却隔三差五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依然可以分辨张三与李四的差别。而那些为数不多的名声在外大名鼎鼎的,人们对或亲眼所见或道听途说的他们的事迹津津乐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成为大家茶余饭后谈资,这样的情况大体上是以下几种人:长像出众的、丑陋不堪的、偷鸡摸狗的、霸人妻女的、水性杨花的,有权有势财大气粗的头面人物、吃上顿无下顿穷得卵蛋打板凳响而又好吃懒做好玩好赌的……

现在的乡下,青壮年都出门求财了,还留在村里的孩子叫留守儿童、老人叫空巢老人,即使是至亲朋,一年也很难得见上几次面,经年累月,同村的人过往甚寡,关系慢慢变的客气了、生分了、淡漠了。孩子们之间有的留守农村,有的随父母在不同的城市念书、生活,他们难得走到一起,相互陌生、彼此提防、兴趣不同,也就自然玩不到一起。孩子当然是花朵,不过时下的花朵在乡下却是孤独的、寂寞的,开得有点萎靡不振。这些是闲话。

言归正传说老疤,上述能引起十里八乡的人严重关注的几种情况,老疤占了三项,就是丑陋不堪、吃上顿无下顿穷得卵蛋打板凳响而又嗜赌成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老疤的习性和他的身世有关。1960年前后闹饥荒的时候,老疤还是个7岁的孩子,当然也不叫老疤,他的小名叫和平。大号叫冯世平 。他的妈老实巴交、与世无争。7岁的孩子成天上蹿下跳,顽皮的要死,消化功能特别强,家里但凡可以吃的能够称作粮食的东西都吃了,大部分填进和平的肚子了。他爹妈就学着村里的其他人样子,去挖野菜青草、刮树皮舂成面粉熬粥。后来树皮、野菜、青草都被人们席卷一空,他们就去挖观音土充饥。观音土这个东西,到目前为止,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土,能不能吃。我百度了一下,说,这种土可充饥,但不能被人体消化吸收,吃了以后腹胀,难以大便,尽管不会再有饥饿感,但由于没有营养, 人迟早还是会机能衰竭而死。所以,准确地说,和平的爹妈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饿死的,而是吃观音土撑死的。

爹妈早死,和平就成了孤儿,因祸得福,他被政府的人接到了公社 ,公社里那些人都是国家干部,由国家养着,自然不会饿肚子,你听说个哪个吃公家饭的人饿死的吗?和平也沾了国家的光,天天勉强吃个半饱,那些营养不仅仅停留在维持生命的程度上,也让他的个子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了一个头。他苦命的爹娘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会含笑九泉的。多年以后,虽然很多人尤其是年青一代不以为然,但老疤还是有事没事就感慨并由衷地称道“社会主义好,共产党好。”有人反驳,共产党好,社会主义好,你的爹妈为什么会饿死?老疤就会长叹一声:“唉……那也是没有办法啊!”和平坚称社会主义好、共产党好,排除他爹妈饿死的因素,是他一方面在饥荒之年得以活命,一方面是他长大成人后受了重伤伤,是公社大队生产队出钱为他医治,把命悬一线的他从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又一方面是他时至今日,已经抱上孙子,还吃着农村低保,虽然每年只有600块钱,可那是社会主义和共产党白送给的,不要白不要。这是后话。

和平在公社呆了两年,也就是9岁了,这时候饥荒已经过去了, 生产队里的土地又长出了茂盛的庄稼,仓库里又堆进五谷,能吃饱饭了。人一吃饱饭,俗话吃饱了撑的,饱暖思淫欲,人们又开始有了七情六欲的追求、七荤八素的讲究.....

和平的二叔是个盲人,天资聪颖,应验了那句俗语:瘸子不瘸能上天,瞎子不瞎能成仙。他自小学会了算命,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天干地支倒背如流,不是神仙,已在人们心里成为半仙,就称他冯半仙。饥荒之年得以侥幸活命,大家都能吃上饱饭之后,他的算命生意又红火起来了。他干不了农活,每年拿少量的钱就可以在生产队分得口粮,再加上他算命得来的收入,他活的比一般人还要滋润。公社大队的人也会管他,经常严词斥责,说他搞封建迷信活动,与社会主义的新人新事新风尚格格不入,让他收摊子,但这不过是走走过场,一个双眼无路的瞎子,谁都不会和他上纲上线的,那是要断他的活路,这不是社会主义的风格。公家的人讲归讲,冯半仙做归做,这些大概也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体现以及吃大锅饭好处了吧。

前面讲到的,饱暖思淫欲,话说冯半仙已近而立之年,就开始火急火燎地找老婆,托张三找李四,终于寻得一个合适的姑娘,双方 对彼此都没有挑剔,就成了。那姑娘小时候害眼疾也瞎了一只眼,长的也很丑,尖嘴猴腮龅牙凸唇。不过丑俊这个问题对冯半仙可以忽略不计,生下来就看不见的他对丑俊没有任何参照,形不成任何概念。倒是人们口碑中她的贤惠、善良、勤劳、持家,深得冯半仙的欢心。于是,水到渠成地成亲,然后接二连三的生儿育女。

在中国,多子多福,儿孙满堂是令人称道和羡慕的。可是有一个问题却又是不能回避的,那就是养育所要付出的成本,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一群孩子,其间的辛劳琐碎强度不言而喻。在生下第四个女儿的之后,大的哭,小的闹,两口子忙的脚不沾地,吃不好睡不好,老婆不能下地干活,挣不了生产队的工分,到年终分红,又要拿出一笔钱付给生产队,才能分得到口粮。但孩子们的牵扯,冯半仙的算命生意也受到很大的影响,日久天长,没有现钱收入,坐吃山空,哪来的钱去换得口粮呢?一家人要吃饭啊!

晚,一家六口人睡在一张大床上,两口子手忙脚乱连说带唱地把所有的孩子哄睡着。虽然很疲倦,却睡不着,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话,商量着如何是好,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两口子达成一致共识:把侄子和平从公社接回来,名义上是叔叔、婶婶主动担起抚养孤儿侄子的责任,而和平虽然只有九岁,个头却不矮,可以帮衬着看家带小孩,不会白养让他吃闲饭的,这有名有利、只赚不赔的事情,不去做那是傻子。

和平跟了二叔、二婶,弟弟妹妹们就有他照顾,婶子可以下地干活了,二叔冯半仙能够经常白天晚上的出去算命了。生产队长来找过冯半仙,说,应该让和平去学校上学,识几个字,一辈子都有好处。二叔嘴上应承,心里拨起了算盘珠子: 念书要给学费书本费,这个先不说,一旦让他上了学,一窝小的谁带?和平就这样一天学没上,成了目不识丁的睁眼瞎。

光 阴似箭、日月如梭,和平长到了十七岁,不僅把四個堂弟妹帶大了,現在還燒鍋做飯,洗衣掃地,叔叔正打算讓他下地干農活掙工分,因為他完全具備了一個勞動力所有的條件。虽然不能识文断字,苦难的命运和寄人篱下的境遇,使他还是明白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在细枝末节的小事中,发现了叔叔婶婶对自己和对弟妹的不同以及当初叔叔收留他的真實用意。有句土話說,十件褂子不及一件襖子,十個叔子不如一個老子,導出了叔父與生父的本質差異。親情這個東西根據血緣的遠近分出親疏,每個人心中的那一杆秤,稱出了它的分量輕重。和平有了心事,而且心事重重。他在考慮自己人生未來的走向,謀劃著實現目標的步驟、方法。

在一個風沉醉的晚上,馮半仙當天連算了六隻命,別人的賞賜異常豐厚,興致很高,心情很好,叫和平殺了一隻公雞,打了二斤酒 ,一家人除了和平,尤其是四個弟妹,都喜笑顏開。馮半仙破天荒地主動地要和平也喝上幾杯。 一只雞已經吃完(當然主要是四個小的吃的),一斤酒即將喝尽,冯半仙和老婆以及和平,都有了醉意,只不过两口子的醉意是惬意的、舒畅的、满足的,和平的醉意却是郁闷的 、压抑的、紧张的,他的手心和脚掌都出汗了,脸通红,心跳加速。他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了那句在心里酝酿很久的那一句话:“二叔,我想和你们分开另过!”说完,把杯子里的酒倒进喉咙,也不再动筷子,深深地埋下了头,等着叔叔婶婶的下文。

冯半仙两口子被和平这句不上不下、突如其来、之前没有任何征兆的话惊呆了。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这小子羽毛未丰,翅膀没硬,就要独自单飞了吗?

第二天,冯半仙还是无可奈何地同意了和平的要求,他知道不是自己的亲生,迟早都要离开的,强扭的瓜不甜,不如顺水推舟,随了的他的意,省得以后中了仇气。他请来了生产队长做见证,将和平的口粮和衣被等生活必需品交到他的手上,房子是现成的,是爹妈留下的那两间破草房,房子里有几件笨重的家具。从此,和平自立门户,自己成为自己的户主。

和平农忙的时候下地干活,初来乍到,公分只能和妇女的同等。几个月下来,生产队的领导们一半出于照顾,一半来自和平干活时的吃苦耐劳,将他的公分提升到一个男性壮劳力的水平。农闲的时候,和平就上山打柴、挖药,柴禾除了自己烧的,其他的就和草药一起拿到集上去卖掉,挣得几个零花钱。勤劳的和平还养了一头猪、十几只鸡。一年下来,和平的家里有粮有钱有肉吃,他的生活充满了让人眼馋羡慕嫉妒的亮色。

那时候,人们对自然还有些敬畏,不像现在的人挖空心思、利欲熏心,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山上长的,只要可以吃的和拿来卖钱的,都会和日本人在共产党的解放区实施的手段一样:三光——吃光、抓光、卖光。所以大别山里还有狼这个物种,金钱豹这种凶猛而又美丽的肉食动物,山民们也会隔三差五在山上的隐蔽处与它照面。有的人家猪被叼走,鸡被吃掉,生产队里的牛被咬得鲜血淋漓。有鉴于此,一般情况下,人们晚上只有遇不得不办的事情,才会出门,出门也是两人以上结伴而行,而且会带上手电或点上火把,以免和饿狼和下山散步觅食的豹子遭遇。

和平是我们村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被狼咬的。按说,和平的身高当时已经一米七五,野狼遇到这样的大块头,一定也会犹豫再三,不敢轻举妄动的,但那只狼大概几天没吃东西,饿极了,在村里转悠了很长时间,由于大家都早有防备,把牲口都关进了它不容易搞到的场所,它一无所获。它就继续郁闷地转悠,转悠到和平家的茅厕附近,恰遇和平白天肥肉吃多了,闹肚子,大半夜起来解手。它就不再犹豫了,一个箭步扑了上去,将和平按倒在地上,对准和平的头顶咬了下去。和平就惊恐地大叫,拼命地呼救,用尽吃奶的力气反抗。如此巨大的动静在寂静的山村惊动了 全村的狗,吵醒了熟睡的人,所有的狗和几十口人就向和平家结集,狼被赶走。和平身上有几处轻伤,头上的伤重一点,左脸的太阳穴至耳根处,被狼尖利的牙齿生生地撕下了一层皮。好在没有伤筋动骨,但从此,和平的脸上留下了醒目的稍微有点发亮又有几分恐怖的一大块疤痕。有好事者就给他起了这个不雅的有点恶毒的外号:老疤!这个外号已经跟随他几十年了也必将跟随他一辈子,因为现在村里的大人小孩很多人已经忘了他的真名实姓,老疤这个称呼早已深入人心。

和平被狼啃去了一块头皮,是他的第二次出名。第一次出名当然是爹妈饿死,他成为孤儿,被接到公社,和干部们同吃同住,变成了公家人。以后的一次又一次的出名,来自他的烂赌和他的娶亲以及生子。

去春来,岁月流逝,老疤到了二十出头的年岁 ,他依然勤奋,依然滋润过着单身的自由的日子,已经有人半真半假地给他做媒讲媳妇了,他也心花怒放地向往着日子进一步的飞跃,眼看着他的人生即将彻底地苦尽甘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老疤在干完生产队的活,收工以后,天色将晚,他把中午的米饭用开水草草地泡了泡,就着咸菜狠狠地吃下两碗,想在天黒透之前,上山砍下一担柴禾。带着柴刀来到山上,或许是劳累一天了,老疤感觉 拿柴刀的手有点发飘使不上劲,砍下去刀刀不得要领。老疤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还要砍下去,又一想,既然来到山上了,还是坚持砍下一担来。在这坚持中,就出事了,一方面不在状态,一方面看不清楚,他的柴刀砍进了自己的左手的手臂,血肉模糊,伤口见骨。老疤脱去上衣,裹住自己的伤口,摸黑跌跌撞撞 地跑回到村里,喊来人帮忙时,他失血过多,一头栽在地上。人们都伸手帮忙忙活,不一会扎起了担架,抬起就往公社的卫生院送。来带卫生院,医生做了简单的消毒、止血措施,建议转院,动脉砍断,伤情严重,必须到大医院手术,而且必须立即马上,时间久了,会有生命危险。时间就是生命,但送县医院,路程有六十里地,步行走去,最少也要四个小时,这么长时间的耽误,老疤的性命堪忧,生产队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公社,找到已经睡下的王书记,要求用公社的东方红拖拉机送老疤去医院,王书记立马在公社的院子里扯开嗓子地喊驾驶员小魏……

半个月后,老疤出院了,医药费是公社大队生产队集体出的。旧疤已在,在脸上,又添新疤,在手上。自此,老疤就像久旱了的庄稼,萎靡不振,目光迷茫。痊愈以后,上工干活,再也没有了往昔的精气神,也不再上山打柴、挖药,喂的牲口吃的吃,卖的卖,一个不留。他学会了喝酒、学会了赌钱,没有多长时间,早先的那点积蓄就败光了。他这样缺乏热情、不思进取的生活,让那些曾经嚷嚷着给他讲亲说媒的人望而却步。

说着说着,就到了农村搞分田到户,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时期了,公社变成了乡,大队变成了村,生产队叫村民小组,说是小组,其实也是各干各的,生产队的那些耕牛、农具分的分了,占得得占了,厉害难缠的户子就多捞一些,本本分分的就少的可怜。老疤分得3亩肥沃的土地,每年除了自己吃的,几千斤的粮食全部卖掉,得来的为数不多的钞票悉数送上赌桌,输的一个子不剩,他死鬼爹妈留下的那几件旧家具,有慧眼识珠者,说是明清时期的物件,现在很稀罕,应该比新的家具还值钱,老疤哪能听这话,他正愁没有赌本呢,价值未知,有可能是天价的东西,就作价500,全部卖了,没有悬念,这些钱输干赌尽。他的生活就显现出几分穷困潦倒的迹象。人们不再同情他,不少人包括他的二叔、二婶和堂弟妹们都在背后咒骂他:“这该死的败家子!”

老疤烂赌败家一直持续,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声名远扬,臭不可闻。到了45岁,人到中年,老疤也老之将至,身形上、面相上有了些沧桑,只是那个显眼的疤痕依旧,甚至因为头发逐渐的稀疏,更加一目了然。手上的旧伤每遇变天,会发麻、隐隐作痛,一直不能使劲用力。谁能想到,就在这一年,老疤时来运转,不经意间走了桃花运。这一年,天很热,下的频次不高,雨量却很大,中间淠河发了脾气,长了一次大水,河偍决了一个小口,淹了村里几户人家的庄稼。当然有点心疼,不过这不算大事,现在每家每户的青壮年人大部分都出门求财了,一点点粮食不会让人伤筋动骨,更不会寻死觅活。大水过后,村里来了个 傻子,女的,二十出头,很年轻,但是她是哑巴,嘴里不知道是天生就没有还是因为什么意外,一颗牙没有,眼睛眯缝着,不细看还以为是个盲人。很多天了,她就在村里溜达,东看看西瞅瞅,村里有心善的老人们,就给她拿吃的喝的,她就傻傻的笑,蛢命的吃,到了夜晚和下雨的时候,她就乖乖地呆在老疤家的柴棚里,蜷缩在柴草上,安静地睡觉。有人就拿老疤开心,说老疤的婚姻开始动了,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也有人真的劝老疤:你收下她吧,你看她天天就选在你的地方睡觉,说明你们有缘,你一直没娶亲,收下她,算是了积德,一点都不作孽,这个女的还年轻,你留了她,不出意外,一两年内,说不定就能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你就有了后,老了就有了依靠。左说右说,说得老疤心痒痒的。老疤动了心,没费什么思量,就把女的接到了家里,当天晚上就睡在了一起。老疤有了女人,长到四十多岁才初尝到女人的妙处,喜不自禁,萎靡的心情舒展了,古怪的性格转变了。那女的的呢,跟了老疤,结束了漂泊流浪的日子,几天饱饭一吃,几次安逸的觉一睡,脸上有了白里透红的气色,倒显出了几分女性的妩媚来。虽然还是傻傻的,不会说话,但也能凑合地烧出热菜热饭来,还跟在老疤的后面干些笨重的活计,老疤的生活又有了盼头。

果然没出意外,一年后,女人为老疤生下了白白胖胖的一个儿子,儿子的样貌像极了老疤。俗话说,只愁生,不愁养,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的聪明伶俐乖巧,让村里的大人人小孩交口称赞。作为父亲,老疤自然是疼爱有加,看着孩子身前身后的跟随,老疤心里像灌了蜜似的甜蜜。多年后,这孩子初中毕业后没再念书,长成帅气的小伙子后,就随着大流去江苏的苏州打工,挣了些钱后,把破旧的祖屋拆了,盖起了敞亮的两层小楼,然后带了一个贵州女孩回来,然后结婚生子,老疤就有了孙子,有了孙子的老疤吃着低保,没事打打麻将,喝喝小酒,含饴弄孙,常常在里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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