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记忆——人间正道篇

正当我们忙于全县造反有理大会准备工作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处理起来很棘手但又不能不处理的事情。这件事虽然并不关乎工作，却与总司令部的声誉相悠关。原来、是总司令部五位司令之一的冯超宏家里出麻烦了。他是一个有家室的人。这天、我们正在开会，忽然闯进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女人，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着与我们稍一颔首后便一把拽住奔冯超宏的衣领，当二人的目光相对时，她的双目顿时射出讨罪伐叛的咄咄火焰。而冯超宏则气急败坏，欲言又止，二人怒目相视着并不搭话。我等见状，知其必有难言之隐，忙迅即退出。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她还是一身怒气的冲出，这时、她不再缄默，回头向着屋内，同时也向着我们撂下一句话；“想离婚、我死也不干！”说完、便气吁吁地离去。

听到这惊人之语，我顿感不妙。因为身当司令之职的他，此时一旦出了什么丑闻，那就不仅仅是他的个人问题了。此事一旦被联总侦知，岂不是要受之以柄并大加宣扬么？兹事体大，不容我再斟酌犹豫，当即我便单独约见了冯超宏。按说、他的年龄大于我，是大哥、他的私事是我们这些未婚者不应插手过问的，但事关大局也顾不得这些了。一见面、我就单刀直入地问道；“冯大哥、嫂夫人临走撂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没有，她、她逼人太甚！”他气哼哼地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后便不再出声。听到此、我不禁联想起此前一些时候人们关于他的传言。原来、他们的婚姻的确有些不谐。大他几岁的她由于爱之深，也就管之切了。可今天为什么不顾影响闹到这里来呢？其中必有蹊跷，不问出来，万一真有事闹到外面去，那就是我对总司令部，对他个人的不负责任。于是、我只能深加追问；“大哥、你为什么要离婚呢？”

“没有啊！”

“没有、她不就可能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说出死也不离的话。大哥、你不要再瞒了我，单独约你，就是为了帮你的。”

“这、……。”

这了半天之后，他抬起头，向着我说；“让兄弟见笑了，我这事说出来你能替我保密吗？”

“能！”

见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便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冯朝宏的确是有私情的。而与其有私情的这位女人还不是别人，她就是我在前面提到过的被当成坏分子游街的胡大美人。

“怎么、是她！那么她是因为与你有染而生了孩子的么？”

“是。”

看到他很痛快的认账，我对胡大美人顿时无限同情，因为她在挨批斗时根本没交待孩子的父亲是谁，于是、我问他；“所有的问题都她自己承担着么。“是。孩子现在是送到了乡下。”

“所以、你想和现在的嫂子离婚，然后娶她?”

“是。“

“这是不行的！”我说。此时我不禁想起了恋爱中的女人是傻瓜那句话。现在看不仅是女人，恋爱中的男人也是傻瓜。于是、我便阐述了我的看法；“此事有以下三个不可行：

一是、你的事，嫂夫人肯定知道一些内情，至少是有耳闻，你要离婚，她能同意且不闹起来么？一闹起来，众矢之的之下，你还能有地容身么？况且你是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父亲，此一不可行。

二是、你休妻再娶的，若是别的女人也难过这社会关，况且你们已有私情在先，这就比登天还难了！为什么？因为嫂夫人一旦把你们的事捅出去，你们俩不但成不了夫妻反而会害了她，让她背上破坏他人家庭的罪名，到那时，她可不仅仅是游游街所能了结的了。你如果真的爱她，就远离她吧！

三不行的是、你现在什么身份？你是我们革命造反总司令部的五个司令之一，你这个事要捅出去，就是最大的丑闻！就会让联总大做文章，就会把我们搞臭。这一点你想了没有？现在的你，一言一行，都要站在维护我们总司令部形象的立场上，都要为运动的大局着想。”

听完我的这番话，他似有所悟 ，心神俱废地苦着脸问；“真的那么严重？”

“是。恐怕还不止于此，你若还不悬崖勒马，那你离身败名裂就不远了，别说司令当不成，就是当一个造反派也难啊！”这后面的话乍一听，似乎说得危言耸听，其实、在当时的社会氛围中，我说得毫不为过，他若不听劝阻而一意孤行，下场将不堪设想。

话谈至此已无可再谈，他无可奈何的说；“容我再想一想。”第二天他见到我时，只说了一句话；“我不离了。”

之后、我向冯超宏的爱人通报了他的承诺，讲清了闹下去的结果，那女人也就见好就收。于是、一场风波算是了然平息。

我这一派道貌岸然的说词，听起来是为他：其实、为的都是总司令部！为的都是我奉为革命事业的运动！若从人性的角度看，我做的是否有悖于人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