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荽与香椿头

周末，一家人在外面吃饭，红烧鱼的上面撒了几根青翠欲滴绿意葱茏的芫荽（俗称香菜），那是“青头”，只为了菜的好看。妻和孩子都不喜欢，挑了就要扔，我连忙制止，别扔，你们不吃我吃。

芫荽之所以叫香菜，意思是它比其他的蔬菜要香，既可以为其他荤菜提香，是喜吃火锅者最爱的烫菜，也是厨师们做菜的一种点缀，与菠菜可以相提并论，是冬天的时令菜，其价格却比菠菜要贵许多，这是它与众不同的特质。

记得我小时候是不吃芫荽的，有些讨厌它，就因了它特别的气味。曾几何时，我又爱上它了呢？究其根源还是在父亲那里。父亲从前喝酒的时候，最爱一道下酒菜，就是芫荽花生米，红色的花生米与碧绿的芫荽，似红花绿叶，颜色诱人。我那时候还没学会抽烟喝酒，总觉得芫荽的香味和烧酒的香味一样，太浓郁粘稠，有些冲鼻，就像一个霸气外露的人，我会本能地想回避一样。可是父亲屡屡让我尝一尝烧酒，那喝进嘴里咽进肚里的辛辣刺激，需要吃点什么来中和消弭，于是，下意识地就抓几粒沾着芫荽的花生米捂到嘴里。慢慢的，我悄然接受了芫荽，并且渐渐被它的香气迷住，直到现在仍执迷不悟。

芫荽是冬天的香菜，春天的香菜当属香椿头了。早春上市的树生蔬菜香椿头，无茎无丝，叶厚芽嫩，绿叶红边，犹如玛瑙、翡翠，香味迷人，营养丰富，尤其是山村农家小院中的那种野生头茬香椿头，是地道的山珍。每年春季谷雨前后，香椿可做成各种菜肴。为宴宾之名贵佳肴，也是口味鲜美的家常菜。我们安徽江淮之间的合肥、六安等地尤其喜欢用香椿头炒鸡蛋。

香椿头是好东西，但好东西也有人不吃，童年的我就不吃，同不吃芫荽一样，拒绝那个味道。六岁的时候，我已记事。春天的时候，雨水充足，家里的两棵香椿树，异常发旺，芽头很多，，摘了又生。那时候，市场经济尚不发达，乡村里没有谁会贪天之功为己有，去集上出售这些东四，因此我家的那两颗香椿树长出的嫩芽，让一个庄上的十几户人家都先后尝到了这自然的馈赠，天然的美味。同其他人家一样，我大伯、大娘也喜欢香椿头炒鸡蛋或者香椿头炒小米虾，那些小米虾是大伯用虾网在淠河里网来的。我不吃香椿，他们感觉自己吃了美味，不能落下了我，给我另做一份小米虾炖鸡蛋……

时过境迁，人事已非，那生长着两棵香椿树的老家已经是一个伤感的回忆。年岁渐长的我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学会了把善良和宽厚藏在心里，学会了在各种场合都可以做到不露声色。口味重了，饭食品类杂了，香椿头也在不知不觉间从接受、习惯到现在的喜爱，莫名其妙。

造物主的睿智让世界奇妙无比，每种食物都有它的滋味，有的温和、有的浓烈、有的甜美，有的辛辣，有的似是而非，有的特立独行。与人一样，个性各异。我与香味浓烈的芫荽、香椿头的缘起，都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时间流逝中的接受和饱经沧桑后的容纳。可见岁月有双能化腐朽为神奇、点石成金的魔术手。其实，被岁月改变的又何止是味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