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

2015-11-11 16:54 | 作者:彩云飞 | 散文吧首发

前些天,曾随朋友去乡下转了一圈,农村日新月异的变化让人叹为观止,欣慰之余,勾起了我对儿时乡村的许多回忆,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山、那情、那人……

那年我十岁,随父母来到县良种场,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偏僻荒凉,我们姐妹就近就读于尖家庄小学,这是一个不足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四面不环山,全是丘陵薄地,学校破败简陋,低年级用砖支块木板就是课桌,上课自带小板凳,高年级是用纸浆糊的桌椅,五个年纪两间教室,我们一二三年级在一间教室,由一位老师轮番上课,说来好笑,往往自己的课文还不会念,倒把其他年级的课文背得滚瓜烂熟了。

那时正值文革,听说外面的高年级学生都停课闹革命去了,我们也基本不上课,有时象征性地上两节,就开始勤工俭学了。打猪草、喂土鳖、喂猪,我也是样样拿手,猪食是用麸子、豆饼、地瓜叶一起煮的,有一种香喷喷、甜丝丝的味道,每次轮到我值日都有一种想尝一尝的冲动。其他多数时间都是老师带着参加集体劳动,大人干什么我们也干什么,只是力气小一点,有时运气好中午还能吃上生产队里擀的绿豆棋。劳动间隙也不闲着,社员们抓紧练习背诵毛主席诗词,参加晚上以小队为单位的朗诵竞赛。那时的我并不理解“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土豆加牛肉,不许放屁”这些诗词的意思,只是憧憬着何时吃上土豆加牛肉,以至于现在对这菜仍情有独钟,不过早已懂了其中的含义。那时,每个村都有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我自然也是其中一员。晚上,在村里场院点上汽灯,男女老少围成一圈,一场蹩脚的晚会就开始了,记得我有一个节目是和另一位同学表演快板,台词至今仍记忆犹新:“战鼓咚咚敲,杀声冲云霄,向着不肯改悔的走资派邓小平开炮开始了……”匮乏的文化生活惹的农场的知青都跑去观看,还直夸我演的好,夸的我小辫都翘到天上去啦,再上台就愈加卖力。 信息的闭塞,思想的局限性连大人们也想不到正是全民批斗的邓小平几年后成了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带领我们甩掉了贫穷的帽子,走进了新时代,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富裕生活。

乡村的早晨总是伴随着鸡狗鹅鸭的叫声中醒来的,薄薄的晨雾湿湿的,带着甜丝丝的味道,深深地吸一口,沁人心扉。在叮叮当当的钩担声中,人们陆续走出家门,来到村里唯一的一口井旁,相互间打着招呼,你谦我让,并不争抢,那是一种只有祖祖辈辈生活在一起的乡亲才有的和谐默契。也有就近去河里挑水吃的,那时的河沟并无污染,河水清澈见底,鱼草摇曳,蹦蹦跳跳的小虾、自由自在的小鱼,满沟都是。闲时几个小伙伴堵个小洼,摸点鱼虾,回家就是一顿香喷喷的鱼汤。人们挑满水缸,吃了早饭,各自拿起农具,就陆陆续续下地干活了。

那年代学校一年有好几个假期,麦假、暑假、秋假、年假……,每每放假,同学们都回各自的生产队参加劳动,为的是挣点工分,年终多分点粮食,我是他们眼中的“机关羔子”,按理不用参加劳动,但我天生就不安分,非去插队,母亲并不反对,割麦、点种、拾地瓜、砸坷旯,都是半瓶子醋。乡亲们都不拿我当外人,中午随便跟着到谁家,一个煎饼卷豆沫,再来碗玉米茬子糊涂就更好了。后来的后来,我经常和孩子及孩子说起我吃百家饭的经历,还十分怀念大锅熬的新玉米糊涂,也尝试着做过,但怎么也没了当年的味道。

在同学和乡亲们中,我是唯一进过县城和坐过火车的人,歇工时,他们就缠着我讲外面的故事,我告诉他们,城里有宛如月牙的香蕉,有膨松香甜的面包,火车有好多好多车厢,我随母亲回胶东老家一趟要两天一呢,(想想可笑,还以坐的时间长为自豪)。要知道,那时的尖家庄,进出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到公社驻地也得走半天,更没有人去过县城了。到现在我仍记忆犹新的是我有个男同学指着一棵大树问我大楼有这么高吗?我煞有介事地说比这还高(其实,那时县城也没建高楼,我还真不知道大楼什么样)。他很憧憬的样子,说将来一定去看看。后来,他果然走出了村子,走出了县城,还跨出了国门,最后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牺牲在异国他乡,现在长眠在县烈士陵园。他叫高洪祥,只有十九岁,一名受人敬仰为国捐躯的烈士!

印象中乡村的傍晚最值得留恋,伴随着收工的吆喝声,人们三三两两地往回走,或顺手割点猪草,或捡点柴火,太阳慢慢落下山,余晖笼罩着山村,家家户户飘起了炊烟,薄雾中有一种撩人心扉的清香味,或许是谁家改善生活炒了鸡蛋,也许谁家犒劳辛苦的男人烙了油饼,在外疯跑的孩子看见自家炊烟升起,知道那是母亲的召唤,家的温暖,会雀跃着跑回家去。随着夜幕降临,山村寂静下来,到处是蛐蛐儿和不知名的虫鸣,偶尔几声狗叫,给漆黑的山村添了些许生气。这时候可是孩子们的天下了,或在煤油灯下听老人们讲陈年传说,讲的人绘声绘色,听的人脊背冒冷汗,不时看看门口,仿佛故事中的鬼怪随时钻进来。或在院子里铺张席子,看着满天清晰可见的星星,数啊数啊,却怎么也数不过来,我就是那时因为防地震经常睡场院,父亲教我认识了哪是北斗星,哪是天王星……。讲的人烦了,听的人累了,于是,人们带着一天的疲劳进入了甜甜的乡……

粉碎“四人帮”后,我随父母离开了我无比眷恋的尖家庄,两年的朝夕相处,那里的一草一木,那里的同学乡亲,都给我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后来,我专程回去了一趟,昔日的羊肠小道变成了平坦的水泥路,茅草屋也被瓦房、二层楼房取代,乡亲们一脸的幸福满足,到处一幅国泰民安、欣欣向荣的景象。

有党的好惠民政策,农村会越来越富裕,蜗居在县城里的咱们会多么羡慕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生活。等到退休了,心累了,就回归乡村农家,看花开花落,赏云卷云舒,给我们的子孙讲那过去的事情。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