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老水井(散文)

2015-11-10 18:27 | 作者:初晨苦楚 | 散文吧首发

记得小时候学过一篇课文题目叫“吃水不忘挖井人”。那时候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叽叽喳喳地写着,嘴里左一遍右一遍地强调,我们睁着大眼睛在下面盯着,有的懵懂,有的明白。时至今日,终于更能深刻地解读了这句话的寓意,饮水思源,永不忘本。

村里的那口井就这样哺育了我们一代代人,它一直源源不断地输出,有时候它是沉默的,有时候它是沸腾的,不论村庄的男女老少,也不论是浇地灌溉,它都会给予你甘泉,给你资源,不论村里的人走了又来还是来了又走,它都一直在那里,不离不弃。如今那井里的水已深入我们的血液,融入我们的生命,虽然已经离开家乡很多年,但是对于这口老井,多年以来它就像一个印章一样刻在了我的心里,那种情感只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显得越发深刻,或许就像一坛老白干,时间越久它越香醇。

那口老井应该存在有很多年了,在我们家云南那边的村庄里,井的存在依然很普遍,哪怕是现在村里几乎都有了从山上来的自来水,但是人们还是喜欢喝井水。所以有一个生活习惯,洗衣洗菜种植等用自来水,而人饮用的水则来自于村里的那口水井。

水井就在整个村子后面,离我家很近。枯藤——老树——昏鸦,小井——滴水——人家,石缝间的水静静地滴在井里,又好像能打破周围的宁静,井里的水很清凉,天的时候涨得很高,甚至都不用绳子系着小桶就可以盛到水,天的时候井里面窜出一股热气,说“冬暖夏凉”一点也不为过啊,井水应该都是这样吧!旁边老树的年纪早已是百年开外,撑起了一大片阴凉之地。

最大的那一棵是皂角树,以前爷爷奶奶辈应该就是用这样洗衣服吧,当然我是没太见过。在我的印象里,只知道皂角落下的那一季,村里老一辈的人就会来井边把皂角捡回去,问他们干嘛,说是就像肥皂那样洗衣服。后来知道这种皂角捡回去用水使劲熬,就会出像肥皂泡沫那样的液体,现在想来应该也是一种分散剂,其实市面上这种造肥皂的方法很少,我们用的都是工业肥皂。有些生活经验真的不如以前,他们总会去提取原汁原味的东西,自己去创造,比如皂角液体,比如木匠,如今这些越来越少。

老井的周围是一片田野,每家都有一小片地在这边,基本每家每户的菜园子都分布在这一片,园子里面一年四季都会种植各种各样的蔬菜,例如白菜、莴苣、辣椒、茄子等等。有的时候,每家成熟的时期不一样,他们家菜先熟的时候就会给我家,我妈妈种出不一样的菜时也会让村里的阿姨要吃的时候自己来找菜,这些甚至都不用提前打招呼,村里的人就是这样淳朴善良,有特厚的人情味。

我很小的时候,老井仿佛像僧家佛门禁地一样,那时候父母下地干活,留我们在家里自己玩的时候,总是不停地交代:千万别去园子里面的井边,那边很害怕啊。然后他们把我们的活动范围限制在院里,我们也隐隐约约地懂得井边是不能去的。但是小时候就是那样,父母越这样说,反而显得更神秘了,你越想去探个究竟,所以总是会偷偷地溜到那边远远地看看。

当时,去井边的路还是那种乡间的泥巴小路,坑坑洼洼,特别的一场大过后更显得泥泞不平了,有时候土里面的石头都都钻出小脑袋来。小路两旁是村里人栅栏围起来的菜园子,有时候我们相约着几个小朋友跑到井边,离它两三米远的时候,就会像大人那样交代一起玩的人儿,手指着那边的水井对他们说:“那边是不能去的,我妈说很害怕,我们要长大了才能过去”。旁边的人应着:“知道了,我妈也这样说了。”然后大伙一下子溜了,比猴跑得还快,连人影都不见了。

时光的流逝中,我们也渐渐长大。大概小学四年级就学着父母用扁担挑水。刚开始的时候是两个半桶,水在桶里晃来晃去,重心根本就没找好,也是因为力量太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很难平衡,当时觉得挑水是一件很有乐趣又很自豪的事,村里的同龄人也会拿挑水来比本事。慢慢的越来越多,扁担在肩上也越来越稳,“小样,我终于可以控制你了”我一遍挑着水,一边自言自语,终于有一天我也可以满满当当地挑回家了,桶里的水不会在半路洒出来,真给面子,我心里暗暗窃喜,拍拍胸脯:姑娘我也是能担当的人了。

井水不光供给人们饮用,附近那一大片菜园子里全靠它来灌溉。记得当时妈妈担水的时候,桶里老是放一片瓜叶子或是其它的菜叶,我还纳闷呢?这是干嘛。后来妈妈说:“这样水就不容易洒出来了。”听这话,我也会学着妈妈那样做。

再然后上初中,水会挑了,人也稍微大点,偷懒这一门活不学也会了。每次挑水,我跟弟弟总在那里推脱,我说:“你去,你去,你挑水,我煮饭。”弟弟在一旁说:“你去,我煮饭。”哎呀,遇到两个懒人没办法啊,只能老规矩:剪刀石头布,谁输谁去。

我妈当时就会跟我们说一个故事,她不但说,而且还老唱着说:“一个和尚~挑呀么挑水喝两个和尚~抬呀么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呀没呀没水喝~你说这是为什么呀为呀为什么?”,以致于现在我一听见这首歌就特别敏感,思绪一下子就飞到那些年。

那口井就这样记录着我们一步步的成长,那些日子,不慌不忙,不缓不慢!

后来有两年云南旱灾,井水几乎接近枯竭。水乃生命之源,没有水可不行啊,这些多年了,井里面应该也掉进去很多东西,而且泥土也淤积上升了吧,每天奔流不息的河流河床都会上涨,其实井也一样,你需要给它适当清空,或许我们人生也是这样,有些东西必须忍痛割,还有那些破旧的东西应该早点丢弃,不然包袱太重会压着你喘不过气来。

那年夏天,井里面的水很快就会取光。基本下午就没了,要等到第二天早上早早去才能取到。于是村里人组织捞井,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大伙也凑钱把沿着井边的这条路打理里一边,全部弄成地板还顺便修通了一条排水到外的小渠道,这样下来比以前更好了,而且从那以后,井水也一直源源不断地出,村里人也有意识保护好这口井。

小的时候家里没有洗衣机,我们就把衣服拿到井边来洗,那时候三五成群地在井边一边洗衣服,一边聊得热火朝天,知了还在水井上方的树上歌唱,为我们的洗衣聊天聊天伴着节奏,衣服洗好以后就在旁边栅栏上晾着,等到晚上来收已经干了,抱在身上,香香的味道弥漫全身,有阳光,有自己的付出,两个字:满足。如今有了洗衣机、甩干机,方便了快捷了,可是那种幸福的感觉却缺失了。

冬天的时候,这井水是暖的,你去井边一看,旁边的菜地里全结冰了,但是就唯独这井水冒着一股热气,暖暖的。井的周围也随着四季的变化而变化着,天的春暖花开,夏季的郁郁葱葱,秋天的瓜果飘香,冬季的一片寂静。每一个季节的风景都为这大自然增添了最绚丽的一笔。

后来我们家从村里搬了出来,这些年一直上学,很多事情都没有参与,建房子、装修、表姐结婚,真的错过了很多,关键是连我家挖了一口井我都不知道。所以现在我家里面有了自己的一口井水,里面放着一个抽水机直接就抽到楼顶的太阳能里面,当然喝的水依旧还是刚从井里面打出来的最爽,有了那口井,家里面很方便。我家附近有的人也会来我家取水,它也跟村里面的那口井一样在源源不断地输出。

如今我已经离开家乡很多年,在外面的时候更多的是自来水,里面几乎充斥着一股漂白粉的味道,所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最初的时候真的不习惯这样的用水,现在很多年过去了,也慢慢适应。

关于水井,总会让人想起很多人,很多东西,那些关于过去的回忆早已融化在生命里,不知不觉在岁月深处沉淀。

现在生活在城市之间,还是总能想起那些日子,我不知道村里的那口老井现在怎么样了?即使现在很大部分被自来水取代,但是我想村里那口老井在村子人心中却是一辈子的,它有爱有灵性。哪怕是我现在想起它的时候心底都是暖暖的,它教会我勤劳,它养我长大,它是我和其他很多东西之间的链接。

“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不忘本,不忘故乡,不忘自己,无论走在哪里,身处何方,我都始终记得我是那个村庄走出来的儿女,有些东西就是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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