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祭祀

2015-11-05 21:58 | 作者:散文吧网友 | 散文吧首发

落过一次黄叶,窗前的秋色便是冷冷软软的了。

一座中国式的庭院里,飒飒作响的是一树槐叶。槐的枝桠,参差婆娑的依窗而立。我常常这样想,如若再过数百年,这样的景色便会成为历史,成为古典小说中一段苍凉文字,成为古画中的几笔浓淡渲染......

而当我幸运的成为,这座破落旧宅唯一的继承者时,我觉得我很拥有。因为,我一直向往过一种半隐居的日子。这里前无住家,后无人烟,更无左邻右舍。整个一座蒲松龄笔下的闲斋,这倒是正适合我孤僻性格的所需。但我知道,自己懦弱的无法孤单在这里生活。这座旧宅,只是我心灵回归的一种归宿安慰而已。

不过,如今这静谧的旧宅,也有过热闹非凡的从前。这里也曾经有过雀跃欢快的声音,有过人丁兴旺的曾经。那年,父母亲身体渐渐衰退,就回了城里居住,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无人居住了。如今,父母如仙鹤去了无归的远游,这里更少了往日的暖意与人气了。院墙上那些茂盛的仙人掌,如今耷拉着大脑袋,让人担心,明年天,还能否开出那像似黄玫瑰一样的花朵?院子被一种叫不上名字的植被覆盖了大半个院落,遮天蔽日,从外面已经看不到里面原先的模样。石榴树和枣树已经被附近的孩子们攀折的枯死了。还好,房屋窗前的那棵大槐树到是如旧的茂盛,这便是我最牵挂的事情了。因为,从来没有一种植物,如绿槐这般让我之深了。这槐树,能让我想起童年,想起亲人,想起外婆给我树下梳头的情景。甚至,我如今还用着槐豆做枕芯的枕头,这便是外婆留给我的唯一物件了。总之,我一直关心着,牵挂着窗前的这棵绿槐......

在秋风中缓缓走去,房屋后面便是我父母的新坟。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油菜田,绿茵茵的油菜和麦子的秧苗,成行成列的整齐分布在黄土地里,给深秋的萧杀增添了些许盎然的生机。远远望去,秋天不同的景物,分界在同一个夕阳下面。有年轻而嫩绿的麦苗和油菜,有荒败又絮白的苇子和孤坟。这些景物,让我的心轻盈着,又感伤着。

这是我北方的家乡,秋风摇曳淡云,父母的一方坟茔笼罩在花圈飞幡之下。远天,风把云追赶着。近处只剩下树叶之间碰撞的呜咽。西风划过,摇坠我眼里大颗的泪珠。那些心酸的泪珠,如骤来临之前,三点两点簌簌沉落,打湿脚下一束丧祭的黄菊。心啊,是如此的凄然。那一时,我默默的在心里对着一堆黄土,呼唤着我的母亲。我多么希望再次得到她阳光般的抚爱。可她再也,再也无法给我温暖。但我想,我的呼唤足以穿透黄土,可我不敢发出声音,我怎敢惊扰绕您和父亲的安眠。耳边,一丝秋风窸窣划过,凌乱了的树叶飒飒作响,算是回答吗?此时,色将暮未暮,天地间,一片静谧,唯有我的灵魂,在经受着涅槃般的洗礼,仿佛天地万物全都溶入了这亦真亦幻的意境......

祭拜完父母,大家各自走回自己该去的地方。而我决定最后在这座空寂的宅院留宿一晚,很想体会一下曾经有过的日子。亮起所有灯火,关掉所有门窗,这样还是觉得有点慑神的心悸。躺在偌大的床上,对着屋顶凝看,冷若祈祷的眸子,许多许多眸子,在我的眼前流瞬。更有一些父亲的花草,在眼前晃动。草木亦如我,我感觉,我的灵魂就要飞逝出去.....。我反复的想一个问题,是否,等我死去的时候,能否在这里安葬?我多么期望自己能安眠在父母身旁。可我,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入祖坟。我为这问题困扰了许久,我想人是悲哀而渺小的,连小小的心愿也要受制于传统戒律。一些奇怪的思维,反复侵蚀着我的灵魂。我知道,今夜将又会是一夜无眠。索性走入书房,找出年轻时候喜欢看的一些书籍,细细翻看起来,这样心便渐渐平静下来......

当风起时,便是秋叶最浪漫时。

叶儿自醉,雀自睡。东方悄悄泛起微微白光,窗的玻璃便有了朦胧的晨光。清晨,我斜依在临窗的眠床,看着窗户上槐叶婆娑摇曳,千片万片的树叶,像悬了千万只风铃,在风和下清歌着。这时候,树上的精灵被惊醒,那些雀鸟在树枝上跳上跳下,正兴致勃勃的给叶儿伴舞。叶儿在澄净的天空缀无数金黄,纷纷飘飘滑落。于是,窗前的晨,便有了鲜活的闹意。

难得,有那种静观黄叶碧落的心情。这心情,总有说不出的平和与愉跃。移步, 沿着环廊走出天井,探头,那轮满月还未消失在地平线上,太阳就急急的升起来了。一阵秋的晨风鼓动,叶儿在风中轻佻的翻飞起舞,如轻渺的蝶,如欢快的小鸟。一夜的疲困不安,便荡然无存了。

当风止时,便是秋叶最静美时。

花儿自开,云儿自赏。院子里父亲种植的月季,正开的娇艳。花香,沁入我的肌肤 ,梳理我满身满身的尘惘。那原生的秋蝶,飘荡着,绕过几圈,便远远地飞出了我的视线,飞出这座已经没有人气的院子。

秋过于深浓,树干上叶子稀疏了许多,日影和蓝天接壤了,窗前一片炫艳的黄。窗台上,默立几盆黄菊花,我的眼前便都是金色了。眼底,簌簌满地碧落的黄叶,秋色一庭的泊看 。我怀着无比怜惜而又感动心情去想:昨夜,不知道这些美妙的精灵,用怎样的仙姿与何等的庄严,完成秋之祭祀?

文/潘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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