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

2015-10-27 12:17 | 作者:江北乔木 | 散文吧首发

古今中外,不知多少人都使用过书信,世界各国都曾作为重要的交流思想情感的工具。从唐代诗圣杜甫的一句“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看来,书信在我国的历史已很久远,在那时就已很盛行,并且显得多麽重要,后又经历一千多年历史变幻,书信一直沿用下来,且曾经盛行过一个时期,在人类的交流与沟通的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在人们心目中也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只是到了电话、手机、电脑等信息工具遍布全球的今天,书信交流才慢慢淡化了,即使现在,还仍有一部分人在使用书信沟通交流,书信交流的传统形式还延续着。

书信与我很有缘,我从小就养成了读信、写信的习惯,大约十岁左右就开始读信,到了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开始给在外工作祖父写信,给当飞行员的堂叔、当炮兵的表哥写信,还真如同写文章“一发而不可收”,有瘾似的,来了信就读信,读完了信就回信,当成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现在想来,祖父曾当过老八路,堂叔是五十年代的飞行员,表哥是七十年代的新时代军人,我这不正是从为“三代军人”开始写信的。及至到了中学,广西中越边境自卫还击作战打响了,前线将士浴血奋战的牺牲精神激励着我,我和同学们自发地组织起来,为卫国勇士写信。我现在仍记得,那时的心情多么激动,因为写的不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信中表达了对前线勇士的无限热爱、鼓励支持,并表示,毕业后也要像他们一样去当兵,报效祖国,这封信燃起了我对当兵的渴望之火。

后来,我也参了军,从家中往外写信一下子调转了方向,变为往家写信。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儿时写信那是一种兴趣,那是别人来了信,被动地一种表现,而当兵在外写信,那是主动地发自内心地寄托情感地表达。而且我觉得,这个时候的信在我心目中的重量更重了,觉得沉甸甸的;价值更重要了,懂得了家信在心中的价值;感情色彩更浓了,有时写着写着就写不下去了,思念泪水早已打湿了信笺。

写到这里,我的心已经飞回了部队,去追寻过往那段写信的经历。

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那时候,我刚刚当兵,当时的条件哪敢跟现在相比,跟亲朋好友通讯联系这样方便,闲着没事打个电话聊聊天,遇事用手机发个信,什么事就解决了。我当兵那阵子,部队里没有外线电话,更没有手机,遇到急事的时候,就到邮电局发封电报,不过,遇到急事的几率都很低。平时,想和父母、其他亲朋好友交流、沟通,只有通过书信这种方式来表达,鸿雁传情也好,述说感念也罢,所以家信就成了我们每个当兵人盼望得到和寄托思念的唯一方式,也成了部队一道靓丽的风景,虽然书信有时要在路上走七、八天,有时甚至十天半月,但那是跨越几千里传递的是父子情、母子情、夫妻情、情侣情、亲友情,怪不得古人都说:“家书抵万金”呢,我们也似乎体验到了。

大凡当过兵的人都知道,“新兵信多,老兵病多”,这似乎成了部队一句名言,也是那个时代的真实写照,新兵写信就是多,尤其刚当兵的人都有过切身的体验,忙得连队通信员分发信都费好长时间。我们刚当兵那阵子,都想急着给父母写第一封家信,再给要好的同学、朋友写写信,有谈了对象的,还要给未婚妻写信。信里说说新兵连的生活情况,初当兵对部队的感受,望远隔千里的父母和亲朋好友不要挂念。再询问一下家里情况怎样?自己也好放心。这就满怀深情诉诸笔端,编织一种思念;天天期盼家中回信,守望一个幸福。新兵几乎都是这样,将家信转化为表达乡愁的一种方式,一页页薄薄的信纸,遥寄着对故乡的思念和眷恋。

当我铺展开信笺写第一封家信的时候,我的心已飞回到遥远的故乡,我的眼前晃动着父母和亲人的脸庞,我的泪水不由得盈满了眼眶,伴随着思念的情愫,“吧嗒、吧嗒”地滴落在刚买的信笺上,信笺上滴满了泪水,泪水里浸透着思念,我就索性先不写了,停了一会儿后,我看到战友们都在写家信,就坐不住了,还是坚持继续写信,这个时候,灵动的笔尖上盈满的不是墨水,而是思乡的泪水,我清楚地记得,一个堂堂的高中生好不容易才把第一封信写完了,这是我铭记在心的第一封家信,使我永远难忘。

说起书信,我还想起了一段往事,我们这些新兵经过三个月的艰苦训练,分到了老连队,这个时候也急着给父母写信,说一说部队分配情况,让父母和其他亲朋好友放心。我和20多名新战友忙完了工作就趴到床铺上写信,写信的空档儿我就发现,一个同年入伍的河北河间籍的战友,并不急着写信,他一会儿在屋里坐坐,一会儿到外面溜达溜达,显得没事的样子,不过,看紧蹙的眉头,似乎还有什么心事。待我写完了信,他就凑到我眼前,开始外面都不太了解,我还以为找我谈谈心呢,结果他满脸羞赧地对我说:“咱俩都是同年入伍的,我求你帮个忙,帮我写写信,我没上几年学,确实写不了这玩意儿。”开始我还不相信,一看面前这么个精神的小伙子,哪能不会写信?再一看他那副十分真诚的样子,想起了别人写信他闲着没事就溜达的时候,我相信了,并痛快地答应了他,这个战友当时那种感激的表情我都没法形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从此,我便开始了长达三年帮这个战友写信的“马拉松”之路。

开始是给他的父母写信,这对于一个高中毕业生来说并不是难事,因为写信只是把事情述说清楚,对方能看明白就行了,再说,给他父母写信,也不用拐弯抹角的,直说就行了,父母也知道他不会写信,不会怪罪别人替他写信。我就按照这个战友要表达的意思,给他父母写了信。接下来的情况就不同了,他说让我给他当兵前刚谈的对象写信,我一听就懵了,我这心里“亚历山大”,诚惶诚恐,怕的不是写信的事,而怕的是写信之后的事,因写信引起误会造成的结果,可以想见,轻者,摩擦、矛盾。重者,吵架,吹了。不敢想象,不可想象。我对这位战友说,我不敢写,也不能写,我还没谈过恋爱,这样的事确实办不了。战友说,你就大胆地写吧,没事,你不写,我自己也不能写,还是找别人代写。这样,我就征求战友的意见,怎么写,写什么?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他不好意思说,也说不出什么来。这样,我只好硬着头皮,思索了半天,写第一封信就,既不能太华丽,又不能太枯燥,包括开头称呼也斟酌了半天,这比给自己女朋友写信也难多了。在没有别的办法的情况下,我只好“投石问路”式地给战友的女朋友去了信。过了不长时间,战友的女朋友回信了,我这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可问题又来了,战友拿着信让我看,读给他听,我接过信来一看,隽秀的文字映入了我的眼前,再一读信里的内容,潜意识告诉我,这不是一般的人。我便问战友:“你女朋友是干什么的?字写得这么好,而且很有文采。”战友告诉我,他女朋友是当教师的。我一听,就不想再给战友的女朋友写信了,怕闹出笑活来。可又一想,若换了别人,笔迹又不一样了,万一被识破了,可就麻烦大了。没办法,我只好仔细揣摩着战友和他女朋友的心理,使出浑身解数,发出了一封封爱意深深、情意绵绵的信,战友也收到了一封封爱情蜜意的信。就这样坚持了长达三年的“情书”长跑,直到战友复员回家。据说后来战友的女朋友发现了这件事,也很理解,原谅了他,由这件事我想到,书信帮了一个大忙,促成了一段美满的姻缘。

书信这条线又把我牵引到老山前线,1984年底,我所在的总参通信部队接到上级紧急命令,赴云南老山前线执行作战任务,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有点震惊,接着,部队首长就发出了作战动员令,态度是那样坚决,我和战友们义愤填膺,主动请缨,纷纷向部队首长递交了请战书。当时,我怕父母受不了这个打击,就把信里套信,转到在河南的战友那里,再由战友从河南寄给母亲,这样虽然发信的时间延长了几倍,但母亲一直认为我工作忙,并没有引起别的怀疑,又过了几个月,邻村一个战友回家探亲,就说我到云南前线打仗去了,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我母亲耳朵里了,当时前线战事正急,母亲心里焦急、难过,整天默默流泪,在路上怕别人看到,回家又怕年老的祖母看到,从办公室往返于我家有一条长长的大胡同,大胡同拐过了一道又一道弯,装满了母亲的思念,不知留下了母亲多少思念儿子的泪,即便是这般挂念,她还怕影响到我的情绪,在前线不安心,在回信中从没谈到上前线这件事,把挂念儿子的泪水默默地咽到肚子里去,在信里始终写道: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挂念,安心工作。现在想来,多么理智的母亲啊!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上了硝烟弥漫的战场,明明心里十分牵挂,而把百般的牵挂埋在心底,全力支持儿子驰骋疆场,保家卫国。在这次自卫反击战中,我荣立了三等战功,当我胸前佩戴上闪闪发光的军功章的时候,我首先想到了我日渐苍老的母亲,军功章上有我母亲的一半。在前线给父母写信这件事,本想玩个“小技巧”,别让父母担心,可因战友的原因,还是给母亲造成了伤害,我一直觉得心里难过。

书信与我的故事很多很多,我还在广西前线过节时致家乡百万人民的一封信,发表在《平度大众》头版头条,引起了强烈反响,平度三中、六中的学生纷纷给我去信慰问,我与他们保持了通信联系,这是书信架起了当代军人与中学生的友谊沟通的梁。我还通过书信与莫言、官景辉、李燕杰、马识途、李存葆、叶春华、张保庆、沈鸿根、官伟勋、毛秉华、田永清、蓝怀昌、魏德泮、田永庆、王振华等等取得了联系,从信中字里行间受到了鼓舞和启发,感到受益匪浅。

如今,虽说电话、手机、电脑在家庭几乎都普及了,写信的很少很少了,但我有时还拿起笔来写信,找找那种感觉,回忆回忆从前,书信给我带来了许多许多,让我永远难忘,今生难忘。

乔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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