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祭告，迷失在清明里

清早半睡半醒之间，我瞄了一眼窗帘的缝隙，依稀可以看到窗外的曙光不似往常的明亮，今日不可能是阳光明媚了，在莫名的重负下，我连起来的勇气都没有，只剩下一点点为了过好今日的念头，才无力的攀爬起来，借着墙壁，缓慢的拨开那沉重的帘幕探视着窗户外的玻璃走廊，此时走廊外的玻璃一片片雾水濛濛，稍高的地方由于热气上不了，所以可以看到天空的一角是茫茫的、灰灰的；外面空中的雨水不时的扑洒在玻璃上然后顺着玻璃一滴、一划的汇集，静静的闪落的在栏杆边，屋檐下，滴落了下去；可我却感觉它象是滴落我的内心深处似的，凉凉的，冷冷的，一点一点的透着寒；把我那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心一丝一丝的冷却了去，我莫名的一阵酸楚！唉！清明节快到了！

穿过玻璃眺望着远处寥廓的雾水群山，我的心灵也渐渐的宁静下来，任那窗外洁净的雨水自由的洗涤我那不远记忆中的尘土，慢慢的揭开了那一层一层充满欢乐而又酸楚的往事！

我奶看着我结婚，并亲自为我主持了婚礼，用着她那潮州方言的普通话塑造了她那逗人的故事，在婚礼上，她一声“起立”，把大家逗乐了，带着她那个革命年代的开会风格，还有许多人听不懂方言，给我们的婚礼带来了现代人感受不到的家庭老人赋予的幸福和快乐！

奶特别封建要求我结婚后一定要生个男孩，可以传宗接代，因此在我婚后奶总是不时的唠叨，每逢春节过年，她总是备下一个给未来孙子的红包，专门等待着我和我媳妇过去；由于我媳妇是个超时代的女孩，有自己的理想和事业，加上有特追捧“丁克族”什么的，因此，奶的祝福、期待、盼望、等候、守候，也成了她垂暮之年的酸楚！

我婚后我的堂弟、堂妹、表弟妹，也陆续成家了而且都是奶代表家族给祝词的；岁月犹如积雪逢春倏忽即失，看着他们一家一户添丁加口，奶不时的催促着我们，就这样怀着希望，她一等就是十五年；尽管她这时已经是儿孙满堂三十几口家庭的老祖了，可是得不到的才是最爱的，几乎我的事就成了她挥洒不去心结；偶尔我悄悄的凝望着着她银丝白发、和经历风霜雕琢后化的和蔼可爱的脸容，我的内心也经历了许多次波澜的冲撞，不时的闪烁着对新生命渴望的犹豫！

又是四年过去了，奶已经是九十四岁高龄了，在她去世的前几个月，我带着一种酸痛的感觉专门回了一趟老家看望她；那时她还是清醒的，我临走前她拉着我的手深情的亲了亲我的脸颊，我俩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滚落在一起！她无力的说“听奶的话，你一定要生一个……”这之后它就成了我的的伤痛并一直伴随着我，融入了我身体里那具有这古早的意义的血液，也写进了基因谱里！

北方的春天还是充满着冬天冰寒的气息，在我回北方的一个月后奶就去世了，临终前念念不忘的让家人转给我一个嘱托，“等到你生下孩子时一定要到坟前告诉我一声啊！”这是一个等待了将近二十年的一个传承的梦想啊！我抚摸着奶慈祥宽容的脸容，心不停的颤抖，止不住潸然泪下！

似水流年，一晃又是三年了，这北方的草还是焦茶似的，新春的黄芽还没破土，远在他乡异地飘泊的我望着漫天如丝的细雨，和缭绕在群山峻岭之间的起伏的寒烟，心里流露出一丝还乡祭奠祖母的愿想，不由的惆怅！

窗外的烟雾也越来越重，渐渐淹没了远山、田野，慢慢的的把我笼罩；雨不再下了，天空却飘起雪花，越来越厚，宽阔的大地匆忙间来不及雪化就被装点成银装素裹了；寒冷和浓雾压迫得我透不过气来；纷飞的雪花怎么也带不走我的思念和奶那慈祥而期待的目光；多少年来奶那个年代的中国人古老的传承梦想和我们这一代人的思想观念在我的血液里无数次的激烈鏖战，在我的身上已化成浩瀚无际的西风烈酒的意境和那种激烈不驯的情怀！徜徉在我经历过的山山水水之间，飘荡在这片富有人情味的古老的土地上！

面对着失落的祭告，我怎么也解不开这沉重的枷锁，释不开这无边的负重，在茫然间失力了，好似一个无舟楫的小船，任由风霜雨雪漂淼着不知所向，迷失在不远处清明的烟雾里……

2011年4月2日星期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