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槛

2015-09-18 10:15 | 作者:大宝 | 散文吧首发

门槛

(江苏 兴化 苏宝大)

门槛,门框下端的横木条。人们每天进出房屋第一道的必经之路。

童年记忆中,我与家中门槛,接触最多也最为亲密。这一米多长的门槛,它就成了我幼时的一种安全的依赖

记得我刚懵懵懂事,由于父母亲总是起早贪黑在大集体忙碌,根本无暇顾及他们的孩子。常常在清晨天还没亮,我还赖在被窝里熟睡,他们就悄然起床,悄然生火做饭,吃好后就匆匆下了地。等我醒来,家中空无一人。只好自己穿衣下床,自己够着高高的锅台盛着吃好后,蹲在家中,不敢越出门槛半步。孤零零坐在门槛的边框上,望天空云朵,看小飞翔,盼父母的归来。哪怕地上一只小小的蚂蚁,准会引起我良久的好奇。

8岁时,我跨出了家中的门槛,再跨进了学校的门槛。中午放学回家,堂屋门总是紧闭,唯有去处,只有坐在门槛的边框上发呆。我虽然不明白父母亲为什么整天不管我而整天地忙碌,但我记得父母的叮嘱:放学坐门槛,做作业,不许外出瞎溜达。我只能丢下书包于门槛旁,一人独自趴在门槛的边框上,完成我的家庭作业,然后就依着门框,闷坐门槛发呆。要是遇着一只邻居家的狗光临我家的门前,我准会糟糕或惊恐得“哇哇”直哭。

晚上放学回家,一会儿天就擦黑了。星空下的树木、房屋、巷道,到处黑黢黢的吓人。我会抱着书包,孤寂一人,仰望天空,身躯蜷曲于门槛一角,不知不觉什么时候我就慢慢睡着了。等父母亲他们摸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从田间归来,我早就在了门槛的边框上迷迷糊糊睡上了一大觉。地上、门槛边准会流下我一大滩的口角水。母亲回来见此情景,准会心疼地将我轻轻抱起,并疼地抚摸我的额头和冰凉的小手。然后将我轻轻送至床上,盖好被子,让我先睡上一会儿。等母亲忙碌着烧好了晚饭,再轻声细语将我唤醒。灯光下坐我对面的母亲,总会心疼的瞧着我狼吞虎咽地吃着,就是不吭声,眼里噙着泪花。母亲虽然5个子女,可十指连心,手心手背都是她的肉。她对我们每一个孩子都一样的疼爱。

上学后,暑假的时间总是漫长难熬。二位哥哥忙着出工,这大部分的时间我准会独自蹲在家中,不敢跨出门槛半步,一个人在家默默度过。母亲每次下田前,准会再三叮嘱:不许下河洗澡,就在家里看书做作业。实在无聊我也会找来和我年龄相仿的同伴一起来到我的家里玩耍,但总在离门槛几米远之内,和同伴们匍匐在门槛旁,玩的尽是捡来的小石子,火柴壳,碎瓦片……一玩就是一整天。贫乏的童年生活,单调的趣味游戏,我们坐在门槛旁玩得不亦乐乎。

门槛,也是我童年吃饭坐得最多的地方。天草屋里潮湿阴冷,捧着饭碗坐在门槛边上,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舒服。天家中闷热难受,坐门槛吃饭再好不过了。凉爽的风,徐徐地循着巷道,一阵一阵慷慨地吹来。闷热的晚上,握一把蒲扇,坐门槛,望星空,看点点萤火,听八方虫鸣,偶尔扑打几只前来凑热闹的蚊子,或断断续续听大人们说着前人喜忧的故事,不知不觉就要打起了瞌睡。

后来,我出外求学读书,一星期只能回家一次。当我匆忙从学校赶回家时,一跨进庭院大门,我常会惊奇地发现,站在堂屋门槛边、倚门翘望我归来的,却总是我的母亲。夕阳下,晚风中,母亲憔悴的眼神,泛白了的头发,静静地伫立着,她在等候我的归来。蓦然想起了我幼时的画面:相同的地点,相同的场景,却是不同的人。等待与被等待的人交换了个位置。少时不识盼滋味,时光怎么就悄然倒转了个身了呢?此情此景,我只觉得一阵的心酸。

79年,我18岁。那是一个寒冷的隆冬,也是我刚刚高中毕业的那一年。我准备离开故土,离开我的父母,远行千里之外了。

清晰地记得,离家的那一天,是一个阴连绵冬日的大早。当一切就绪,我弯下身来,抚摸围着我团团转悠的小黄狗后,我兴致勃勃头也没回,就迈出了我家的门槛。不料,身后却传来我母亲的哭声。我突然返转身,再迈进我家门槛,走到母亲跟前,安慰起我的母亲。我知道,此时的远行定会让母亲倍感的痛苦。“儿行千里母担忧”。但是,我今天必须跨出我家的这道门槛。因为我早已明白,我今天这唯一的一小步的跨出,将是我人生转折点上的一大步。更知道我跨出这道门槛,是我的父亲和母亲多年来对我久盼了的希望。当我鼓足勇气再次跨出家的门槛,我回头看了看细雨蒙蒙下的土屋,树木,围墙,门前的小河和曾经朝夕相伴于我的门槛,发现母亲无力地依在门框的边上,小黄狗蹲在门槛前,远远瞧着我,摇着小尾巴,那一幕永远深藏在了我的脑海中。

当迈出我家的门槛,我穿上了橄榄绿的军装,经过3天的辗转,又跨进了大上海那个向往已久的绿色军营的大门槛,我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人人羡慕的军人。

后来,我渐渐地明白,那一次的门槛跨越,才算是真正改写了我人生旅途上的一个新篇章。

再后来,书看得多了,知识面广了,我的人生阅历也更加地丰富了起来。我就慢慢深思起脚下这不起眼的门槛。孩提时,门槛是童年的一种安全依赖;长大后,门槛是走向成长的一个见证。人生注定要跨越无数次的门槛。这一抬脚,一着落,一前进,一转弯,或许就没有人去深思过,你跨进去的或跨出来的,看似很随意的一步,或许就这随意的一小步,将会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我不会忘记,那年的正月初八日下午,我的妹妹流着眼泪从我家的门槛迈出,辗转几个小时吧,当她再次举步跨进她婆家的门槛时,转眼我的妹妹她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我的一个曾经很要好的朋友,他啃读了几年的书,眼界儿阔了,翅膀儿硬了,后来和他的老婆双双持着合法的护照,从国土上的门槛跨出国门,辗转再跨进另一国度的大门槛,摇身一变,他们就成了异国的“华侨”了,家,成了他们电话的那一头;村上的阿贵,在外做生意多年,也发了不少的财,可不知怎么的,见钱眼红了,做生意也开始不守正道,想一暴富,结果犯罪了。那天,我亲眼看到几个执法的民警,从他家的门槛上拖了出去,戴上了手铐。又被民警猛然一推,踉跄上了囚车。结果又进了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牢房的大门槛。从此,一夜暴富的幻最终破灭,他成了个永远失去人生自由的阶下囚……

时光渐行渐远,门槛跨进跨出,过去的就只能用“回忆”二字了。幸亏,我还能记着那段值得我一辈子回忆的门槛,它永远是我生命中一段难忘的记忆。

江苏省兴化市永丰供电所 邮编:225744 苏宝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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