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一个孤独的人

2015-09-17 14:29 | 作者:枚子宣言 | 散文吧首发

当这首《更近我主》钢琴曲子淡淡而忧伤地流泻出来时,我的内心忽然就涌出一股情绪,像多年前我的一段翩然而至的离愁,像即将远行我的友人的背影,像我看见的永不再来的天边彩霞。此时我忽然感觉更像在思念你这不期而遇的草原之子。如今你是否依然一个人又要孤独地走向草原深处?

那天在草原深处,就这样与你不期而遇。我像一个闯入者,打搅了你平静的与家人安享一个下午的美好日子。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我十分诧异地看到你包的饺子,一个个像小老鼠似的摆在那儿,竟像我们老家奶奶包的那种包子,要知道,我是一直吃这种形状的包子长大的,而你们这里却当饺子包,我担心不好煮熟。哈哈,也许我是多虑。在这里我对那天干扰了你正常的生活,哪怕一点点,我都感到不安,特向你致歉。

见你时,不知道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出现一个你这样极富艺术气息的人,我以为你家里一个亲戚或者什么人,是一个音乐人或者画家偶尔造访。在这草原深处,我从未想过会隐蔽着这样一个让世人震撼的民族诗人和史学家,悠然地在日某个下午摊开面板,准备为自己父母包一顿可口的饺子。

在茫茫草原和巍巍祁连山的图片中,我开始注视着你生活过的广袤的草场牧野:那发着淡蓝色的冰河、池塘,是否是你少年四季玩耍过的环境?那仍然疯长着的草坡上的荒草和弯弯曲曲的崎岖山路上,是否是你正在独自向着远方找寻先辈曾经唱过的酒歌?那远远的站立在山下的白色牧帐,是否曾是你居住思索过的地方?那一棵孤零零的只有黑色枝干的树,是否是对你这位思想者投射的影子?车窗里我望见长空上掠过的那支黑色的猎鹰,我猜那一定是你这草原之子永远追寻祖先足迹的急切目光,在远处的山冈上有一匹白马日嘶鸣,我猜想那一定是你胸中永远割舍不下对尧熬尔人的民族情怀.。

我知道祁连山中生存着一个只有一万两千多人的民族——裕固族,他们自称“尧熬尔”,是匈奴人的后裔。这个以游牧为主的民族,在长期的动荡和迁徙中失去了文字,你,一个裕固族中的热血汉子,怀着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历史责任感,努力追寻民族的根源。

为了追寻尧熬尔人的历史踪迹,你立志保持一个游牧民族纯粹而高尚的精神,走遍亚欧草原,忠实记录尧熬尔人的心灵史。这些年来,听说你一直简装便行,孤身漫游在北方草原,走进一个个牧人的 帐篷,采撷民歌,拨开历史的迷雾,把一个民族被遗忘的历史清晰地凸现在了人们面前,从历史的尘埃中筛拣本民族的历史碎片,以散文的形式写成的史学著作《裕固民族——尧熬尔千年史》以文史学者的严谨文风阅读了大量游牧民族的史书,考证了流传于尧熬尔人中的民间文学,破译着一个民族湮没的历史。用11万字的史学传记以文学的手法揭示了尧熬尔人的诞生、发展、苦难、贡献和风俗。

我才知道尧熬尔这个民族诞生于公元2400多年前,那是一个多么古老的年代啊。他们游牧于亚欧草原中部,东到兴安岭,西至多瑙河畔,都是他们辗转迁徒的领地。几经战争的浩劫和民族的融合,最后,尧熬尔人安顿在了祁连山腹地。尧熬尔人也称成吉思汗、江格尔是自己自豪的祖先。在苍茫辽阔的草原上,尧熬尔人生来就是骑士,迁徙远征,狩猎放牧,须臾不离马匹。而整个草原的生活变幻不定,环境恶劣,适应季节的变幻,牧人迁徒无常,常年游走草原,从草场到秋草场,再到冬草场,一个山窝一个山窝地搬来搬去,居无定所,漂泊流浪。因而,你和你的祖先内心世界总是充满了深沉的忧郁和凄苦,只有借助充满性灵的歌喉才能喧泄心中的无比忧郁,你相信在歌声中“如果有一千首尧熬尔民歌,那么,其中有八百首歌曲是忧郁的。”

我猜想在尧熬尔的群山和草原上,人们一定喜欢喝烈性酒,而酗酒的人往往内心有种激烈的情绪,血液里有一种生了根的幻想情绪。你的北亚牧人祖先留给你一种渴望寻求新牧场的“刺激”。辽阔的草原,神秘的远山、民族的根源,这一切始终令你魂牵索,你生就对荒山、野林和高山大河有一种不可遏止的渴望、眷恋和神秘的心灵感应,你总感到远方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你,你焦急万分,心驰神往,“游荡的青像江河一样胸中沸腾,强烈的渴望像山下疯长蔓延的青草。”

你说你成天在房间孤独地徘徊踱步,眺望着那笼罩着淡蓝色迷雾的群山草原,在那望眼欲穿的蓝色天空和白云下边,是不是会等到那个骑马的青年男人向你驰来,你的马在你面前嘶叫着挺胸直立,你高声喊:“车凌敦多布,赶快备马,天亮之前就逃出去吧。” 游牧民族的精神几乎成为你一种根深蒂固的基因,自由激荡的心灵,永远冲动的个性,似乎命中注定你永远无法安宁于平静地过那种舒适的生活。

你出生在裕固族鄂金尼部落(属蒙古语族)的牧人家庭,生长在祁连山北麓裕固族牧人的帐篷里。熟悉游牧生活。长期在北方草原孤身漫游。多年来一直专注于本民族历史文化的研究。得天独厚的环境条件和超群拔众的天赋,使你具备驰目骋怀,优游草原的性格,激情抒写着一个民族的悲欢荣辱和民族精神。

在你面前展现的是一片怎样的天空啊!战争、瘟疫、饥饿、寒冷、死亡,而你又承载了怎样的艰辛和苦难?让一个从来没有文字记载历史的民族重新讲述自己的历史,这是件多么难为人的事情。从祁连山南北到天山、准噶尔、塔里木,从阿尔金山腹地到罗卜淖尔、若芜、紫达木、当金山,你沿着祖辈们迁徙的足迹孤独地探寻,走了多少路,进了多少帐篷,恐怕自己也说不清楚。孤独、恐惧、饥饿、寒冷、甚至死亡,一次次向你袭来,使你几乎承受了先辈们经历过的所有苦难。

你用古老低沉的旅律,透着忧伤的气质,唱着那首蒙语清唱的歌曲,在这种时候你茫然的面孔总是透着冷峻,眼中的泪花晶莹而透亮,你这位草原帝国后裔的肉体与灵魂每到这时才得到了完全的回归。

你笔下的群山草原、民族风情、历史文化,对于众多的读者来说,是神秘的、陌生的,也是具有魅力的。你那富有激情和幻想的文字,唤醒了人们对一个民族的认识,唤醒了人们对遥远草原的向往。你的创作不仅把裕固族文学向前推进到了一个高标,而且为甘肃多民族的文学画卷增添了生动的一章。

你曾这样写道“我,独走天涯,离群索居的男子,全心全意地求你,在我的家乡,遥远的祁连山草原,让那条干涸的河床充满像从前一样的河水,让那草原上燃起的大火早日熄灭,让那已被火烧成焦碳的牧人重新复活,让那密林中的野兽重新成群自在地生息,让那偷猎者收起枪回家,让那盲目开垦变成黄沙的草地重新碧绿如茵,让我的父老乡亲一-贫穷的牧人牛羊成群。只要地球在这宇宙运转不息,就让那一片草地永远完好无损,让水滋润着花草,让那牛羊在草地上吃个饱,让杜鹃的鸣叫声响彻草原,让人们在那里永远平安无恙。”

你的一系列散文作品《苍狼大地》《北方女王》《焦斯楞的呼唤》《杜鹃飞渡》《牧场谣》《花斑乳牛》《草原挽歌》《狼啸苍天》《游牧纪实》《星光下的乌拉金》《夜路漫漫》小说《牧人捷尔戈拉》纪实文学《1958年的笔记》等,更是闪烁着一种迷人的梦幻色彩,寄托着你的追求和梦想

别人说你身上具有学者和诗人气质,永远保持着一种诗人的激情和幻想,读你的作品,总感到有一种明净、亮丽的色泽充盈其中,真像是在辽阔、壮美的草原上呼吸着没有污染的空气,在清凌凌的山间小溪边啜饮着沁人心脾的甘泉。我也是这样深刻感受到了。

现在,我就这样端详着照片上你留给我的印象,祁连的风和岁月的划痕并未给你俊朗的脸上刻下冷冰的符号,你依然微笑地面对一切。你的笑容是我见到的最最温暖的那种,能够化开坚硬的冰冻和忧伤。虽然这只是一个瞬间,然而,瞬间化作千年,表情是凝固的性格和心灵写照,我相信这点,我更相信,肃南的,让我认识了你这位了不起的人,这是上仓赐予我的最好礼物,让我走进你的精神世界,与你共饮一杯美酒,并深切祝福你,吉祥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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