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城边上

2015-09-02 16:55 | 作者:东山老杨 | 散文吧首发

——记“我们家人”

我们学校建在省城边上,同事们总是喜欢开玩笑自称为西瓜村的村民。

我刚来的时候,扶风路才开始修,学校周边还比较荒凉,那时候,经常看到这样的人群:年龄从20来岁到50来岁,男女都有,男的大多戴着安全帽,满身泥水浆溅上的痕迹;女的大都背着背篼,偶尔还可看到一两位20多岁的妇女,用做得很精致的腊染的背袋背着岁把的孩子。他们不时地用苗话开玩笑,或商量着分工。上点年纪的男子,休息时用竹鞭做的烟杆,“叭哒叭哒”地抽着没有加过人工的极原生态然而极呛人的叶子烟。他们就是在省城边上打工的“我们家人”了。

他们说的大都是苗话,周围的人都听不懂,我虽然听懂了,却不敢加入他们的交谈,我知道,他们对不了解的人,是有些戒备的,一旦不是“我们家人”的人听到了,他们就不会那样纯朴、自然、生动、风趣地自由交谈了。

过后三四年,我的户籍迁到了省城另一边的一个小区,我又成了省城边上的乡民了,住所离学校有十来公里,几乎每天都要赶清晨的第一班公交车,中途还要转一趟车才能到学校。那两三年的时间,和我一起赶清晨第一班公交车的,还有两种人:一种是背着沉重的书包的未成年人;另一种就是带着背篼或简单的泥水匠工具的“我们家人”。天晴的时候,哪怕周末也不例外。下的时候,“我们家人”少了,背书包的还和我一样,匆匆忙忙。寒暑假时,背书包的少了,偶尔赶一两次第一班公交车,“我们家人”还是老样子,匆匆忙忙,从起点站坐到终点站,从省城的一边坐到另一边去做工,因为他们住的地方,总不能随着做工的地方不断改变啊。

一次,在买菜回家的途中,看到前面一个背着背篼的佝偻的身影,一手提着塑料袋,一个装着黄中透着黑绿的酸菜,另一个装着一小袋豆米,还有浑浊的豆汤,那可是“我们家人”最喜的“酸菜豆米”了,就不知道在省城边上做起来,有没有我们苗寨的那种独特的风味。另一手提着的,还是小塑料袋,两层的,里面装着价廉而物未必美的白酒,透过塑料袋,那酒泛着乳白色,显得更加浑浊了,不多,就半把斤吧。喝酒?他们还能喝酒?哦,那可不是生活中的享受,只不过是为了解除劳累一天的困乏,为了晚上能够很好地入睡,明天又有足够的精力,从事着新的一天繁重的劳动啊!因为,那“酸菜豆米”实在不是下酒的好菜,没有好菜,喝酒是很容易醉的啊!他们醉不起啊!

最近几年,总觉得省城卖的鸡,科技含量太高了,没有家乡的地道,有时嘴馋了,就从县城买个一只两只的来,看着活蹦乱跳的鸡,又不忍杀,就喂着,时不时要买点鸡菜。一次下班匆匆忙忙赶回来,眼看天就黑了,路边一个移动的菜摊,手推车上满满一大车白菜。不少人正在挑选那菜心的部分,尽量把边上较老的撇下。其中也有一个50来岁的男子,背着背篼,兴致勃勃地挑选着。可他与众不同,就捡别人丢弃的部分,再把有些泛黄的或者破烂的剔除,其余的都收好,捆了两大捆,大概有十五六斤吧,把钱付了,还请卖菜的帮他小心地放在背篼里,回家了。我收完了他选剩的部分,才两三斤,付了钱,也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我在想,这白菜,也分等级啊,第一等,是大多数人买的菜心,是自己吃的;第二等是那个背背篼的“我们家人”买的部分,也是自己吃的;第三等,就是我收捡的部分,这可是喂鸡的啊。原来,在省城边上做工的“我们家人”吃的菜,是被人们丢弃的,也就比喂鸡的稍好点点罢了。

朋友说,苗族同胞现在的进城务工,是第六次迁徙。我只知道第一次迁徙,是大约在二千五百多年前,祖先亚鲁王带着部族的一部分,迁徙到了大西南的莽莽崇山峻岭之中。后来的四次,怎么迁徙,我可不知道。这第六次,“我们家人”进城务工了,可他们愿意进城吗?他们能迁徙进城吗?是现在?还是以后?有没有这种时候?

辛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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