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老槐树

2015-08-08 12:49 | 作者:江北乔木 | 散文吧首发

在我老家的村子中央,有一棵老槐树,它不是一棵普普通通的槐树,它是种植在一辈又一辈家乡人心中的一棵树,它是造福于辈辈家乡人民的一棵树。它,粗壮的干,遒劲的枝,浓密的叶,颇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成熟、壮阔、稳健,成为山村一道难得的风景。这棵神秘亲切的老槐树,给我的童年时光留下了欢乐,给我的青岁月留下了想,给我后来的年代留下了同情和惋惜。这棵硕大、神秘的老槐树,一直深深地根植在我的心里,在我心灵的空间里生长、摇曳,成为我心中的老槐树。

家乡的这棵老槐树在十里八乡都很闻名,只要一提起它,都会说:“奥,你说的大槐树,我知道。”我想,它名气大不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它老,看到过老槐树粗壮、沧桑的人,都会说这是一棵很古老的树,但究竟老到什么程度?没有人知道。槐树的由来和种植的年代永远是个谜,只是听到居住在老槐树底下的一位老人说过,在他爷爷的爷爷小时候,这棵老槐树的树冠就这么大,到现在一直这么大。儿时也曾听家乡老人说过,500多年前,明洪武年间,乔姓祖辈从山西洪洞县老槐树下迁徙时,带了这棵槐树的树种,选来选去,选了老家这个地方安了家,精心栽下了这棵槐树,让它在这里生根、发芽,成长,寓意是不忘根和本。

后来,县博物馆的一位朋友碰巧也到我老家,站在老槐树底下细细打量着这棵老槐树,我问他做什么?他便说,青岛市要求把市里有名的古槐都详细的考证。我便问了一句:“这还是青岛有名的古槐?”他听了,便指了指粗大树杆上挂着的标牌:“你看,那上面不是写着‘青岛古树名木’吗?”我不由睁大了眼睛一看,还真是的。其实,我早就看过《平度县志》,记载着这棵有名的国槐,还拍了它枝繁叶茂时的照片,至于说是青岛市有名的古树?我以前确实不知道。心想,原来在我身边看似很普通的大槐树,竟是青岛市有名的古树?真有点“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味道。接着,我便向这位貌似考古专家的朋友求证老槐树的树龄,他说,经多方考证,已510多年的树龄了。从此,在我心里便有了较为准确的答案。

老槐树闻名的另一个原因可能因为它大。其实,这棵老槐树在我的家乡都叫它大槐树,可能因为大的因素已经超过老的因素了,许多人测量过,树高21米多,直径4.7米,三个大人合抱才能抱过来,过往的盲人也测量过,只是成了笑话。当年,有位盲人来到大槐树下说书,听说这棵大槐树很大,觉得很好奇,他就想测量一下老槐树究竟有多粗,这位盲人很聪明,为了比较真实地量出树有多粗,他把手杖固定立在树干的一侧,用搂抱的方式测量,量着、量着,手杖就被别人拿走了,他也不知道。结果,他搂抱了七、八次,也没搂到放手杖的地方,他感到十分惊讶:“这棵树怎么这么粗啊!还没遇到过这么粗的树。”听他的口气,在别的地方也丈量过大树,一直没遇到过这么粗的树。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这棵老槐树上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巢,成了喜鹊、麻雀们栖息的乐园,每每徜徉在大槐树下,听到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多重奏,顿感非常惬意!心情好极了!高兴之余,小伙伴们乘着兴致,搭着人梯就爬上这棵粗壮的老槐树,两眼瞅着再爬到枝干上掏鸟蛋,有时兴许还能掏到雏鸟,掏到的雏鸟都毛茸茸的,十分可,伙伴们都围上来逗着玩,心里特别高兴,也感到了收获,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鸟巢被掏空,雏鸟被掏走,打食回来的母鸟就不停地围着老窝转,悲伤它的子女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它就不停地绕着老槐树飞,悲痛地伸直了脖颈,咧着嗓子嘶叫。听到这凄惨的叫声,小伙伴们刚才的兴致都荡然无存了,后悔做错了事,有的因悔恨,就把掏到的雏鸟再放回原处,认为这样就会好起来。可是,又错了。只要雏鸟被人动过了,母鸟不知怎么就会知道,从此就不认雏鸟了,直到把雏鸟啄死为止,小伙伴们又后悔了一阵子。

那时,除了掏鸟蛋,就是比试着谁爬树爬得高,谁的胆量大,小小的人儿爬到高高的大槐树上,显得很小很小,自己站在高高的枝桠上却觉得很“高大上。”老槐树给儿时的我和伙伴们增添了无比的乐趣,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这棵老槐树,以其博大的胸怀造福于家乡人民,老槐树底下是一片欢乐的世界,这是天乘凉、天避雨的好地方,也是男人们下棋、女人们聊天的好去处,就连过往的外村人、盲人说书的、民间玩杂耍的也愿到老槐树底下来,老槐树还是社员开会、全村人聚集、欢闹的场所。儿时的我,常会顺着老槐树旁的石板路走,几乎每天都会见大槐树底下有人,这里,聚散着不同的群体,掺杂着不同的声音,传递着远近的信息,演绎着许多精彩的故事,村里村外的新闻趣事在老槐树下集中、扩散,人们在谈笑声中解除疲劳,老槐树成了家乡人民精神的象征和感情的寄托。

老槐树也是家乡的地标性大树,外村人打听人,一说在老槐树东南西北哪个方位,很快就找到,本村里的大人找不到孩子了,听人一说“在老槐树底下玩耍”,到那里很快就会找到。有时老槐树下来了说书的或玩杂耍的,人们听到鼓乐、胡琴声,就会从四面八方往老槐树底下跑准没错,往往树底下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树上的鸟儿听着也会叫得更欢了,树上树下,和谐共鸣,奏响了山村欢乐曲,这棵老槐树给家乡一辈辈父老乡亲带来了无穷的欢乐。

“文革时期”的老槐树底下成了批斗地富反坏右和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地方,在老槐树下搭过批判台,贴过大字报,“黑五类分子”们被逼着戴上高高的纸帽子,押送到老槐树底下,双膝跪下,向全体社员们低头认罪,有人不服,就双膝跪拜老槐树,诉说自己的冤屈,然而,当年的社会叫天天不应,叫树树不灵,只好自认倒霉,还多挨了几脚,后来,这帮人一听说到老槐树底下心里就发抖。

改革开放前的老槐树底下成了大队、生产队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大队里召开社员会传达“最高指示”,请老贫农忆苦思甜都会在这里。那个年代,只要大喇叭一吆喝:全体社员请注意!全体社员请注意!到大槐树底下开会了。男女老少就会拿着小板凳、提着马扎子,从村子的四面八方赶到遮天蔽日的老槐树底下,选个阴凉地方坐下,听着大队党支部书记、大队长的一口庄户腔,觉得习惯了,还挺亲切的。这里成了村里开会的最理想地方。在这里,有时还能从大喇叭里听到许多重要新闻,还能聆听到党中央、国务院的声音,老槐树为一方百姓造了福。

老槐树底下还是社员们上工聚散的地方,特别是第七生产队的队长就住在老槐树附近,这个队就在老槐树的北侧挂上了一口大钟,这是全村最大的钟,敲起来声音特别宏亮,在全村的各个角落都能听到。七队队长一到上坡时间,就敲响了大钟,七队的社员们听到铃声,就会陆陆续续地来到老槐树下,天长日久,这口钟似乎成了大半个村子出工的号令,别的生产队里那些勤快的社员一听铃声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嘟哝着:人家七队都打铃了,咱队怎么还不打铃?久而久之,老家的大部分社员就以七队的铃声为标志出工。随着改革开放,大槐树上挂的那口大钟也不见了,大钟成了时代的产物,成了一种美好记忆。

1976年9月9日,伟人毛泽东逝世,天空降下了悲愤的雷雨,大地响起了哀乐的回声,全村悲痛,大树呜咽。我清楚地记得,大队里在大槐树底下举行了追悼会,全体社员冒着雨、含着泪赶到大槐树底下,那时的老槐树,昂然为全村男女老少遮挡风雨,上千人围拢在老槐树底下,有社员,有本村学校的学生,树桩上悬挂着毛主席像,男女老少佩戴黑纱、胸带白花,在老槐树底下沉痛悼念毛主席,大放悲声,哭声一片,悲痛的泪水洒在了大槐树底下,这是发生在老槐树底下的一次最大的政治活动,使我至今铭记在心。

这棵老槐树的中央枯烂成一个很大的洞,因此,便有了这样那样的传说,村民们都感觉很神秘。上世纪70年代末的一天晚上,一个妇女从老槐树前走,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老槐树下站着一个又高又大的“人”,吓得她不敢喊叫,拔腿就跑,后来,许多村民在老槐树附近发现这个“人”,村民都称他为“大黑汉子”,黑灯瞎火的,也没有敢靠前的,都“惊”而远之。村民们议论纷纷,都觉着有点害怕,自从那个“大黑汉子”出现,妇女、孩子们吓得晚上不敢出门了,父母都叮嘱孩子们“别出门,老槐树下有大黑汉子”。这件事一直延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有了电,“大黑汉子”瞬间便消失了,有的说,“大黑汉子”怕电,有的说,“大黑汉子”怕光,不知是什么原因,反正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发现“大黑汉子”的了。

老人们都说,老槐树保佑着全村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世代平安,都祈祷着老槐树枝繁叶茂。然而,上世纪70年代末,遭狂风暴雨袭击,折断了老槐树的一个枝头,把老槐树底下居住的一个未成年孩子活活砸死,这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件对村民不利的事。

500多年来,老槐树历经沧桑,饱受坎坷,始终以宽阔的胸怀包容和造福于家乡人民。家乡父老乡亲也对大槐树有了感情,有了寄托。作为一个从小就对老槐树有很深接触的我来说,对这棵老槐树有着很深的情谊,情越深,感触就越深,我也感受到老槐树与村子发展息息相关,有着多么惊人的相似,在我的印象中,老槐树枝繁叶茂的时候,家乡就大发展,老槐树枝枯叶疏的时候,家乡就遭坎坷。因为对老槐树的感情,有时回到家乡,来到老槐树下,像拜访老人一样拜访它,举目一望,原来枝干直指蓝天、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不见了,原来绿色的叶子变成了灰黄,仿佛表现出无奈和凄惨。它曾经多么辉煌,如今却是这般模样。

悲哉,惜哉!我亲眼目睹了老槐树辉煌的昨天、凄凉的今天,我由衷地祝福它美好的明天!

乔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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