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趣

已近晚秋了，休息日回农村老家，路过屯子边上一条支渠的桥头，一群孩子们在桥前面的闸前起网收鱼，不免引起了我的兴趣，驻车下来看看，嘿！真不少，大多是小鲫鱼，还网着了两只河蟹，孩子们天真快乐的样子，一下子把我带回到了我童年的秋天……

我的童年和少年那个年代，是中国历史上扭曲人们灵魂的年代，生活清苦不说，更没有什么玩儿的乐趣可言，人们整天都生活在单调和提心吊胆的日子里。一年四季，唯一能让我快乐开心的就是这秋天，在这收获的季节，我们也收获了童年的乐趣。因此，秋天是我们这些小伙伴们最开心的季节。

那时，要说秋天给我们带来的乐趣，就是用各种方式抓鱼了。当水稻成熟，稻田开始放水晾干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开始抓鱼的时候了。那时的水利工程不比现在，是凡沟渠不论大小，都常年积水，平时是放不干净的，这样大小沟渠里面都生长了许多鱼。每到这个时候，我们便用星期日和放学早的时间，约上小伙伴去沟里抓鱼，其实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去玩耍。

淘鱼是种力气活，但乐趣无穷。我们找到一处估计有鱼的沟，选好段，在段的两头用泥土憋上坝，用脚把坝踩实，然后开始用水桶或脸盆把水往外淘，有时累得满头是汗，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当水快要淘干的时候，就看到有许许多多的小鱼顺水流游向我们的脚下，我们在脚前用网片儿拦上，鱼堆积了在一起，便用网抄子把鱼抄到准备好的桶里。有时看到大鱼了，便高兴得不得了，水淘得更欢了。有时淘鱼淘到兴头上，忘了午间回家吃饭，等淘完鱼回来的时候都饿得走不动道儿了。运气好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能分上半水桶鱼。虽然很累，但看到成果，心里还是很甜美的。虽然是玩儿，成果并不重要，但一无所获时，还是有些沮丧的。淘鱼最怕快淘干的时候坝开了，这样所有的累就白挨了。一次我们选择了一条较宽的沟淘鱼，水很多，准备照一天来淘。半天过去了，眼看水就要干了，这时都看见挺大的鱼在水里穿梭了，由于坝外面与坝内的水位差距太大，产生了很大的压力，水坝承受不住，哗地一声开了，水涌了进来，把我们冲了一个跟头，那一次我们沮丧地空手而归。

除了淘鱼，我们还在稻田里捡鱼。稻田里的水放干之后，在比较洼的地方，总会堆积一小堆儿没有逃走的小鱼鯝了和小穿丁子鱼，有时一堆儿能有一碗。我们就象捉迷藏一样在稻田里寻觅，有时蹲在稻田里让小伙伴找。

最有刺激和让我胆怯的是在洞里掏鱼。在一些大的沟渠里，水快干的时候，沟的两侧接近水面的地方会出现许多洞穴，这些都是扔巴鱼打的洞。掏这样的洞我有些胆怯，怕里面有长虫或螃蟹夹手，每次都是一点点试探着来，这些洞几乎个个不空，里面都有一尺来长的大扔巴鱼，有时一个洞里还有两条的。这种鱼很傻，你抓它的时候，它一动不动，我们都管它叫傻扔巴鱼。

有一年的秋天，是我们收获最多的一年，这一年鱼特别多，我们在离家很远的一条沟里早早地憋上了坝，让沟里的水积蓄起来，到了老秋，我们在坝上修个排水口，在外面用网筛子支起一个跳瀑（bao），水从坝口像瀑布一样缓缓流下，沟里的鱼顺流而下落在了跳瀑里，每半天起一次，每次都能起上一盆。在临近深秋的一天，我们一晚上起出的鱼装满了多半麻袋。这一年的秋天也把母亲累坏了！我们弄来的鱼，回来母亲要洗净分类腌制或弄熟储存。小鱼鯝了用盐水煮熟晾干，可以直接当鱼肉食用，也可在食用前用少许油在锅里煲一下，这样吃起来更香。小鲫鱼就用锅煲熟晾干后收起，我们管它叫锅煲鱼，储存到冬天。那时食用油很少，做菜也舍不得放油，更别说肉了，一年中也只有在春节才能吃上一点猪肉。这样，家里在炖大白菜的时候抓上一把锅煲鱼放在里面，炖出来的菜白汤，味道格外鲜美。最让我们钟爱的是那些大扔巴鱼，把它用盐腌上，用线穿成串，挂在屋外的墙上晾干，冬天吃饭的时候，拽下一个在灶坑口扒点火烧一烧就可以吃了，那时奶奶有个火盆儿，我们就经常在火盆儿里烧。这种鱼不腥，八分熟就可以吃，而且烧吃这种鱼别有一番味道。人们经常笑谈，扔巴鱼用膈肢窝夹一夹就可以吃。直到现在，我们在饭店吃饭看见烘干的扔巴鱼，也会要上一盘，当然了比不上烧吃的味道了。

更有趣的是那种守株待兔式的抓螃蟹。深秋河水所剩不多了，我们就在河的中央挖上一两个深坑，在坑里面安装上一两口破旧的缸，缸口与河底一平，这样河里的螃蟹顺河底爬行，不慎就掉进了缸里，隔上一天，我们就用网抄子把掉进缸里的螃蟹捞上来。这时的螃蟹都是半大蟹，现在叫二龄蟹，回来后把蟹洗净去掉盖儿，放在缸里捣成蟹将，够家里一年的食用了。

等到沟干的时候，没有这些鱼蟹可抓了，我们就开始翻老鼠洞了。水稻收割之后，稻码子在田里要放上一段时间，老鼠就趁机盗洞搬运粮食了，每个稻码子下面都有一堆洞穴。我们就等水稻搬走之后，拿上铁钎子和铁锹翻老鼠洞了。我们为了不盲目乱挖，先用铁钎子在洞的上面反复地试探往下扎，并不断扩大范围。扎的过程感到下面空洞，并有谷物的感觉时，便用铁锹开始挖，很快老鼠洞里面的稻穗便露了出来。老鼠储藏的粮食都是籽粒饱满的稻谷，金灿灿的稻穗干净喜人，一点杂物都没有。好的时候，半天能翻出一编织袋子稻穗，把这些稻穗拿回家晒干，搓下稻粒与家里的粮食掺在一起磨了食用。那个年代，粮食是特别珍贵的，家家户户定量的口粮都不够吃，因此，这些老鼠粮我们是舍不得用来喂畜禽的。

年复一年，我就在这样的秋天里度过了我的童年和少年。秋天的收获那时对于我们来说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在这金色的秋天里拾到了无穷的乐趣，秋天也是我们一年中最快乐的季节，虽然这种乐趣在大人的眼里带着许多苍凉，但在我们的心灵里都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直到今天，秋，对于我来说都是值得向往的季节，因为那里不仅有收获的成果，更有收获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