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2015-07-21 15:57 | 作者:迦白 | 散文吧首发

如果,有一天,我们在最深处的红尘相遇,请你不要再拒绝我,让我等待下一次重逢。

(一)

我道是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眉眼,你的低颔,你的一笑一颦,你的一嗔一蹙,只是在哪里见过,却不能说出来。谁知道那是前世还是今生,谁知道那是偶然还是天意,山高水远,一场梦到前世别离今生欢颜,一场梦后,戏已收尾,咿咿呀呀,剩不成曲,绵绵的,泣不成声。我想到了伶人胭脂红粉,锦袖添香;我想到戏子梨花带,倾国倾城。我想到的只是我所想,却只是无关乎你的印象。你呢,你又是谁?古筝的清音飞出云霄,迷离,凄远,不知我借此为青衣,可否羽化飞仙?一声钹一声鼓,穿云裂石,震天动地,千里江山,金戈铁马,一枪刺穿天幕,一挥天下尽殇,我想得到的,难道仅是无情?长箫升于紫云,瀚海西风,漠漠千里我一人独唱,让天下皆为我倾耳,却唯独少一人欢颜,箫音弥远……终于,胡琴又咿咿呀呀地响起,似在诉说古老苍凉的故事。人在故事里老去了,却不知是在梦里梦外。戏子卸了妆,如花美颜模糊得不成样子。乐器收了,该散的人也散了,如潮水涌向四方。惟压在箱底的那身大红的戏袍,红得像火,要把人燃尽了;也终于在最后一声呐喊里,噗地一声,熄灭了。死了,都死了,仿佛活过的一生还没有一息风,一束烟花时间长。就这么死了,有时感觉像没有活过。但总有些死了却又活过来的人,那么故事就又开始了。胡琴依旧在拉,唱完了这出,还有下一出;戏袍也不再是红色,许是蓝,许是紫。一样或者不一样,全在一念唱词。我隔着门帘儿,听着,哼着,和着,魂儿飞出身子走了,不知去了哪里;转了一圈儿光景回来,我才又醒了过来。这出戏又该结束了。我生和死的片段重重叠叠,难分哀乐。但是我知道我还活着,我的故事还没有完。我也只记得有一处箱子,我打开岁月尘封的匣盖,那红像是漫出的鲜血,大片大片的,染上我的眼,染满我的衣裳,濡湿我的心。我哭也不成,笑也不是,僵僵地;忽然醒悟过来,又是满眼的火热,却冷不丁打了个寒噤,身上像冻了层冰壳子,僵僵地,动弹不得。直到我已被这鲜血蘸满,也满身血腥时,我才伸出手,颤巍巍的从箱底里将它托出,把我的头伏在上面,一动也不动。这是我的故事,你却死在了里面;你的故事里,我也已死去。可我还活着啊,我还用我的脑子思考一切的事——思想真是太可怕了。我紧紧伏着,仿佛要憋死似的,满眼的红,满嘴的红,满脸,满面,全是红,红得妖艳,红得肆意,红得不该是死去的颜色——我用力的揉搓着,我要把它撕碎,我要撕碎它,把你放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知道。可我又僵住了,不知觉间,眼流了好多血,浸在布上,殷红殷红的。我哽咽着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啊……却总也说不出哪里。我用力地思考着,从最开始,一点一点地想;魂儿又自己走了出去,仿佛厌倦了身体。眼睛直直地望着红的袍,死一般的神采,却无端生出几分笑意,染得空气暖盈盈的,许是在这儿,又许是在那儿……

(二)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多好的一场春雨,将所有的情绪冲洗,像一块绝世的玉,染了厚重的风尘,被冲洗掉后还是如初的温润透明,只可惜,不再懂她的人手里,绿莹莹的光也如同死物,再昂贵的价值也如石子般,只随手就摔碎了。多好的一场春雨,把绿都收拢在玉里,越是绿,越摄人心魂;越是绿,越痛得彻骨。你瞧,海棠笑着春风,却在温暖的惆怅里,被风带走;你瞧,丁香结满愁绪,如你袍上的云结,错乱迷踪,扑簌簌地落了一整块;你瞧,桃花,杏花,李花,柳花,着了魔似的铺天盖地,千万种的芳香被风卷弄着,透过窗,漫过围墙,深深浅浅地出入每一处旧地,在这绣满锦色的山川,我带你涉过每一处景致,看每一场花事。我知道你喜欢,纵使你已不在我生命中,可我依旧这样想着,只记花开不记年;明知道花已经谢了,却固执地认定一切,像戒不掉的毒。我伸手抓住一片飞瓣,却是你的色彩,在手心跳动着,扭曲着,娇弱的身子要被风撕碎。我下意识地用力一捏,心疼里却让你飞走了,残留一截身体,在手中瑟瑟发颤。如同什么东西撕裂了,像布一样,刺啦一声再没了音响。风又一阵吹过,南风熏熏,像伊人的裙带,划了过去,带走一片深情。别走,能不能别走…… 这多好的一场春雨啊,流着泪葬了许多花。我的玉在流光里冷透了,像风的眉棱。我用力地摔碎了它,却又生出一阵风,绿色的,幽幽的,循着花的方向寻去了……

(三)

我说,我要到南国去了。再不回来,再也不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对熟悉的一切这么决绝。这里像一座围城,外面过了千世百世,而城里,只过了一瞬或这一刻。这样许是好的,但,没有白天黑的区别,会让人迷惑,生命停滞在时光的裂口,总也痊愈不了,人会病死——我,会成为这座城的又一个祭品。不知什么时候,这座城就已经空了,里面的人搬走了,山不青了,水不流了,花儿也不开了。一切随着人去了,春风雨。我是最后一个人,带着我心中的所有,即将要踏出这片城。我忽然觉得此时城头上该有一人弹着筝,唱着忧伤邈渺的调子,为送远方的人;也该有一袭红衣,跳一曲倾城之舞。可是没有,只有风吹来大片浓云,将城遮得严严实实;乌鸦歇在石堡尖顶,天压得很低;朱红的城门和宫殿就像燃着的大火,无边无尽地燃烧。而这场大火的根源正在桃树上飘摇,在秋千旁,那是你最喜欢的地方。早在离开之前,我亲手笔墨,和着我血为你描一幅红颜。在大火中,你笑得妖娆,我恍如看见活生生的你,遥遥的伸出手来。我孤单的笑着,你的笑,我的笑,竟那么契合。谁的手递给你,跑过了秋千,跑过了宫门,跑过了梨园,跑出了城。大火滔天,宫殿雕楼辟里剥落地坠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是这么告诉你的。我看到他牵着你的手,走到故事的开头。这大火作你重生的背景,多好,该为你祝福。我,也该走了。看到的事物活在眼里,眼一过,只一瞬间就死去了。我转过身,这城与我便再无瓜葛。该留下的,我又何必带走?迈出几步,仿佛一只小手抓住我的背襟,怯怯地说:“不能再看看她吗……” 我笑了,在火光里,风雨凄迷……

我望青天,这世界,怎教人如此纠结

让天下般尽归所取,使苍生来尽贺颜

昔日长安辞别离,南国寻梦半生迷。

一眼江湖望穿尽,不见故人不见君。

这古老而又苍凉的故事,续上了断弦。我把一切葬在北方的城,只盼望南国的春暖花开。遥遥的马蹄声哒哒哒哒,踏着飞瓣,莺莺笑语。忽然从脚底生出一串梦的愁思,绵绵的,如丝如缕。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啊。”

“咯咯,净说些傻话。”

“真的,只是说不出哪里。”

“嗯。许是前世,许是来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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