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画不尽彼岸的忧伤

2015-06-30 20:43 | 作者:绯火霁月 | 散文吧首发

时光停驻在南方风轻云淡的九月,秋叶悄悄滑落树梢,爬在地上,一寸一寸地蔓延着,仿佛要爬过今生,看尽来世所有的风景。

One

晌午,几束温暖可见的光线齐齐穿过校内榕树的柳须,掉在柏璃的视网膜上,A大的模样就这样映在她的眼里,无比的清晰。

她拉低了帽檐,拖着行李走进校园,右边斜剪的刘海倾至耳垂,挡住了从一只眼睛里射出的冷冽目光。

“小璃。”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柏璃抬起头,冷冷地望过去,那个与她有着相似五官的女孩。一袭长裙,洁白胜,笑起来温婉如水,身边还站着一个好看的男孩,礼貌的向她微笑。

“我先带你去宿舍放好东西。”浅艾伸手想帮她拿行李。

“无须劳烦。”说着,她拉过箱子绕开他们继续向前走去。

阳光下,浅艾的眼里藏不住的哀伤,祁卫在她耳边说:“她还是个孩子!”

柏璃因性格使然,虽一直独来独往,倒也没有得罪人。偶尔浅艾带礼物给她,皆被丢在角落里。

某个黄昏,她照例来到操场,一个人躺在草地上,记忆再次不可抵挡的崩然而出,父亲总是莫名的发怒,鲜血不间断地染在藤鞭上,母亲抱着已吓哭的浅艾,坐在一边冷眼旁观……

“柏璃?”一个陌生而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她不悦地睁开眼,讨厌思绪被人打断。

“小艾刚托我拿给你的东西已让你同学带回宿舍了,她希望你……”

“你和她什么关系?”她突然打断他。

祁卫一愣,说:“我们是朋友。”

“那就不是男女朋友了。”她说这话时语调平淡,唇边笑意泛滥,然后不等他做出反应,就起身拍掉粘在衣服上的杂草,与天边最后的一丝光亮一同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内。其实他和浅艾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已等于是情侣了,只是他们自己并没有承认而已。幕就在他皱眉、迷惑的时刻降临了。

柏璃是这般轻易的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穿插了进来,可她不知道那些丢失了几千个日夜的亲情,怎样才能来到她身边,从此不在离去

Two

“下一个。”祁卫强睁着眼睛,望了望窗外渐渐昏暗的天空,但依旧冲着门外机械地从夫这句话。作为学生会副主席,因为校内便利店招聘学生,他不得不帮忙充当面试官的角色。

在祁卫低头之际,一个束着头发,穿纯白布鞋、休闲装的女生踏进门槛。他抬起头时就只看到一双犀利尖锐的眸子,陌生而又熟悉。

他眼底划过一丝惊讶,因为他清楚浅氏家族的财势,但并没说什么,只是想起了那日的情景,颇感尴尬,她却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安然地站在他面前。

他照旧问了问题,答到最后一问:“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份兼职?”

“为了赚钱。”柏璃眼神戏谑,答完向他们弯了弯腰,就转身离去。

隔着一扇木门,祁卫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短的几次接触,这个女孩已经给了他太多不一样的感觉,这份感觉他说不出,也道不明,他只看得出,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和浅艾的单纯是不一样的。

良久,房门才传来微弱的声音:“祁卫,我发现她长得很像浅艾。”

“恩,她是小艾的妹妹……”

第二日。

“小艾,你妹妹昨天来我那面试了,她……”祁卫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浅艾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她一直很独立,高中起就再没要家里一分钱,连学费都是自己赚回来的。”她叹了口气,说:“我希望她有更多的时间用来画画,而不是用在这里。”

他点了点头,心中了然,然后他们并肩走出了嘈杂的饭堂,不动声色地拂过了俩人的背影。

很久以后,祁卫回想,如果下一场雨是代表一次灵魂的重生,那么他们三人的故事准备落幕了,还是刚开始。

Three

时隔一个星期后的晚上,祁卫做完工作,一个人从学生部出来。

“祁卫。”他回过头,就看见柏璃套着黑色长衣,顶着一把雨伞站在一串串雨线中。

“那个结果……”他以为是面试的问题。

“前天开心吗?”她转了话题,眼里笑意渐浓,漂浮着难以察觉的讽刺。

他听到这个问题,已明白她所指,眉头紧锁起来。前日部里举办活动,在浅艾唱完歌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就被推上了台,并被要求亲吻她的脸颊。为了顾全她的面子,他不忍心拒绝,于是这事一下子就被传开了,他们终于为了舆论走到了一起。

“可否做我的模特,算是为了那个不好的结果。”她忽然重新提起面试,并在“结果”的字眼上加重了语气,这分明是个疑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让人不容拒绝。

“可今天已晚,不如……”他再次无奈的叹息,因为她已往画室的方向走去,鞋跟有节奏的叩击着地面,“哒哒哒”的覆盖住了雨声。

他跟她走进一间狭小幽暗的房间,四周堆满了画笔、颜料,还有两台画架。他小心跨过这些,被安排侧靠在角落的一张木椅上,脸朝着窗户,手自然的搭在椅背上,露出半张侧脸。

她开始认真的作画,断断续续的灰色线条在指尖熟练的游离下,悄然跃出纸上。而祁卫望着屋外人群一批一批的集中又消散,陷入了沉思,这段时间,他的心总是难以静下来。直至他手机铃声快停了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柏璃,她还在低头画着。

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小艾。”

“给你宿舍打电话,他们说你还没有回去,这么晚了还在忙吗,有没有拿雨伞?”

“拿了,部里有点事要忙,你早点休息,不用担心。”

他们说了几句就匆匆挂了,在他手机合上的瞬间,已感到身后有空气流动的微弱气息。

“为什么要骗她?”

“我……”他还没有想好该说什么,就感到一片温凉湿润的唇覆在了他的唇上,她冰冷的手指在他脸庞划过,他身体瞬间僵硬,以至于忘了要推开她。

“等画完成了,我会送去给你看。”她霎时就退出了这个游戏,漫不经心的整了整头发。她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同样的手段。他额头的川字越来越深,仿佛命运总在不停地与他开玩笑。

而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也是迷茫的。她从不是如此放荡的人,她明白即使时光可以无数次倒流到十年前,不是她的也依然不会是她的,即使如今抢走浅艾身边的人或物,也未必是自己想要的。

她,不过是心有不甘。

有一个日落时分,浅艾和祁卫径直穿过喧嚣的街道,来到一间常去的小餐馆,并排面朝西北方坐定。微弱的光圈涂抹在他们身后的玻璃上,但她并没有看到自己此时发呆的模样。

“怎么了?”祁卫问。

浅艾回过神,笑着摇摇头。她不可能向他求证,她一个朋友说,看见他和一个女孩走进一间空房,而那晚上正是她打电话给他的那个雨夜。她没有这份自信

默然,一个纤瘦的人影站在他们桌前:“画完成了,复印了一份给你留作纪念。”柏璃没有看向浅艾,拿出了一张复印的素描画,直接递到了祁卫面前。里面的男子棱角分明,神态带着些许忧伤,又有点迷惑。她余光瞥见了浅艾瞬间苍白的脸,还有那疑惑悲凉的神情,她看在眼里,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柏璃离开后,他们望着天空星光初上的华丽,久久没有对话,直到祁卫终于开了口:“小艾,其实我和她……”

“不用解释什么,我相信你。”她摇着头,浅浅一笑。

她不记得谁说过,谎言和誓言的区别不过是,一个说的人信了,一个听的人信了。而她,只是想给他一次机会,给自己一个安慰。

Four

柏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介入到祁卫的生活中,可又不如说是他不自觉地走进了她的生命里。

许多个傍晚,他会在开完会后,带着宵夜,顺路走去画室。而她喜欢以他作画,她说他是一个适合做模特的人,因为他可以长时间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也喜欢看她作画的模样,专注而认真,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目光,并欣赏她的坚强与独立。

日渐熟络后,柏璃再没有对他做出任何暧昧的动作,彼此间皆绝口不提当初之事,仿佛那只是一段被虚构出来的幻象,一旦过了岁月的保质期,就会自然的被遗之脑后。

浅艾有时间也会和他们一起,倚靠这祁卫,一脸平和。这样突兀的变化,是他们始料不及的,彼此眼里的无措,像海藻狠狠地纠缠在一起,那些欲语还休的话,终究无法找到出口。

她唯一清楚的是,怨了这么多年,恨了这么多年,除了心身的疲惫,什么都没有改变。她再不愿意用所剩无多的年华去做这些无谓的事了。

新学期的第二天,浅艾不顾淑女形象,大力推开了画室的门,“小璃,你看谁来了?”

柏璃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手中的水彩溅了一纸的乌墨横飞。还没等她的愤怒从脸上溢出,惊喜就让她的膝盖狠狠地磕到了画架的铁杆,疼得她立即弯下了腰。

忽而一个身影快步冲了上来,稳稳扶住她。她顾不上疼痛,睁大眼睛:“?!”她都快认不出他了,他已经长得比她高,健壮了。

“我来做你的学弟,可好?”陆桥调皮的说到,随而声音越来越小,“小璃,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她一震,时隔五年,这句话再次响彻在她的整个天空之上。

她不会忘记,是谁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了自己力量站起来,有些恩情她会一辈子铭记在心,用尽办法来偿还。

祁卫靠在门边,她第一次看到柏璃如此失态且笑得这么真挚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自己离她的世界很远,很远。

“他真是你弟?”房间里只剩他们俩,祁卫问她,他不太相信这个事实。

“想听故事吗?”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他始终抵挡不了她清冷明澈的眸子。

但也许每个人都过分投入到了自己的角色里,没人注意到,从陆桥跨进这房门的那刻起,在距离窗户不远的榕树下,就一直站着一个女孩,注视着这里面的一举一动。

直到祁卫和柏璃双双走出了校门,旋筱犹如鬼魅的影子才暴露在骄阳下,那是一张因妒恨而扭曲的脸,透着邪气。

午后的咖啡厅,静若流水,根根柱梁环绕着钢琴曲悠扬的曲调,整个空间弥漫着咖啡苦涩浓烈的香味。

“璃……”

“若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可不可以不恨我?”

当所有的言语只能汇成“永远都不会”时,没有人能看清他的难过和心疼,夹杂着那么多的无奈。

柏璃靠着椅背,笑了,眼里的冰花厚厚的结在了眼,但始终没有落下。

Five

回到学校,他们分头回宿舍。祁卫没有上楼,他静静地坐在门前的水池边,一回想起柏璃和他说的话,和那些没有褪去的疤痕,眼睛就疼得想要流泪。他想,原来一个男生也可以这么矫情。

柏璃是在父亲的鞭打和母亲的冷漠中长大的,连管家都排斥她,可浅艾却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疼与恩宠,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有陆桥每次都偷偷地拿药给她擦,安慰她,陪她一起哭,再一起笑。

可直到15岁那年,一个自称是陆桥母亲的女人把他带走了,并出了国,换了陆姓。他临走前对她说,小璃,我回来之前,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同年,她自己改了柏姓,意为玻璃,隔着玻璃,她和他们,永远也无法靠近,再不能伤害她。

祁卫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恨浅艾,为什么她一年都没回过家,为什么她会找上他。而一个走神,他仿佛又听到了玻璃略微沙哑柔和的嗓音徘徊在耳边:“祁卫,我们去游乐场吧。”

“柏璃。”

她停下来,回过头,来人正是旋筱梦,玻璃在陆桥发来的不少照片中见过她,所以有个印象。

“够无耻的,和自己姐姐的男朋友……哼。”

“你跟踪我们。”她脸阴了下来。

“若我将你们的事告诉浅艾和桥,你猜会怎么样?”

“你应该祈祷我能和祁卫在一起,这样你和桥才会有机会。”她瞬间明白了,心中冷笑。

旋筱梦听得一愣,似乎觉得也有道理。在她还在度量的时候,柏璃已经转身继续行走,还没等她叫住她,就停了下来:“你最好知道,若伤害了她,浅家的人绝不会放过你。”

她恨浅艾,恨她所拥有的一切,但她不会允许其他人去伤害她,特别是一个外人。

俩个星期过后,祁卫和柏璃瞒着所有人,来到了游乐场门前。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她盯着大门,迟迟不肯挪步。祁卫陪她站在门口,许久才拉起她的手走进大门。

他们从旋转木马玩起,一步步玩到云霄飞车,只说很少的话,但每次对望,都映在了彼此的眼里。她微笑,他难过。

“玩累了吧,先坐会,我去买水。”他用纸巾一点点擦掉她脸上的汗水才离开,他开始在想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爱上她的,是怎么越来越关心和她有关的一切,他记不清了。而她感受着他带来的温情,她懂得他的好,也羡慕浅艾,不是嫉妒,能与他共度此刻,她已满足

谁知,这一幕幕的镜头竟被人永久的定格在相机中,抽不走,洗不掉。谁都没想过,他们的现在会被带到未来,曾经的坚持都成了一个个无法解释的谎言,再划不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Six

陆桥好不容易把因军训而嗮黑的皮肤养回正常肤色,就兴高采烈地来找柏璃去看电影。

“小璃,跟我一起走吧。”他在电影结束的时候,突然抓起她的手,冒出这么一句话。她没有任何惊慌,在旋筱梦找上她的时候,就知道有些事不可避免的要被提到。

“我能走去哪?”她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不想伤害两人之间的感情

“去法国,我养你。”电影院暗淡的光线照射在他脸上,神色坚定。

“你知道我不需要。”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喜欢你。”他喏喏的说着,天知道他等了多少年,才有勇气将这几个字说出口。

“我是你姐姐。”她叹息。

“可事实上你不是,你不是……”他大吼,一下子引起了周围的人注意。

“对不起。”两个人的对不起,她都无法承受,选择转身离开。灯光倏然亮了,屏幕滚起来黑字。她爱他,却只有姐弟之情,再无关其他,那些需要偿还的情,也绝不是爱情

这个答案他早已料到,只是等到真正面对的时候,心还是那么难过,那么痛。

几日后,浅艾来找她:“桥回来后还没去看过妈,小璃,你带着他回家看看吧。”由于最近父母的关系愈发的恶化,也希望借此机会,盼她能劝劝,但其实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对不起,那日的事……”周末,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陆桥偷偷瞧了眼她。

“傻瓜。”柏璃拍了他的头一下,心里的石头放了下去。

终于到了后花园的栏杆前,她驻足仰望着这栋华丽的别墅,偌大的楼屋,白瓦红边,满圃的鲜花,草坪上吊着秋千,可这些却不是属于她的记忆,陆桥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她冰冷的手。

刚步入门前大厅的楼梯,就听到父母葱里面传来争吵声。她想要推门,就在指尖触到了木质大门的瞬间,一切动作都停了下来。因为她听到了父亲疯狂的咆哮声,“你今天一定要给我说清楚,浅璃这个杂种到底是谁的种?”

“哈哈哈,谁的?除了你这个死人,还能是谁的,我一句假话竟可以骗你二十年,二十年,哈哈哈哈……”女人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哭泣声混杂在一起,就像一幅水墨画真实地呈现在柏璃的面前。

她怔在原地,几近崩溃,什么都听不见去。原来过去的辱骂和鞭打只是母亲将对父亲的恨转移到她的身上,自己输给的不过是一个谎言,一个谎言!她越想越觉得好笑,心在原地一遍遍抽搐的疼,不等陆桥反应过来,她已飞快地转身跑了出去。

等陆桥在附近的天桥底下找到她时,她已哭的没有了力气,蜷缩着身体,靠在潮湿阴冷的墙壁上,仅剩一双眼睛依然无神的睁着。

他半跪下,小心的把她揽在怀里,拍拍后背,感受着她心脏微弱的跳动频率,一下又一下,有着如针扎在他身上的疼痛,和她一样的痛。

“桥,带我走。”

“好。”

Seven

一个月后的酒吧桌前,他们四人紧挨坐着,每人手里拿着不同的饮品。舞池上方五彩的灯火炫舞着华美的舞姿,有着耀眼的迷人,可谁都没有心情去欣赏。

浅艾问陆桥:“四季的衣服带齐了吗,学校和住所都联系好了吗,别忘了带护照。”

“都准备好了,姐,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璃的。”

“璃,别再喝了……”坐在她身旁的祁卫从她手里抢过酒杯。

“不要,我要喝。”她口齿不清的说着,人早处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中,有些色鬼不时向这边看,让人担心起来,于是决定尽早离开。

陆桥刚想弯腰想背她,祁卫已将她放在了自己背上,并对他说:“你们明晚还要赶飞机,今晚早点休息,睡个好觉。”

陆桥想了想,点头同意,临走温柔的摸了摸她沉睡的脸,就与他们告别。

祁卫背着柏璃,和浅艾走在回校的小道上,都没说什么话。两边乔木枝叶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天上的繁星宛如人间琉璃的烟火,显得分外的寂寞。他想,以后再难见到她了吧,但只要她开心幸福就好。

想着想着,时间就走的不见了踪迹。上了宿舍后,他将她慢慢放在床上,缕好她前额略显凌乱的头发。忽而,她仿佛开口要说什么,他笑,还说梦话呢,于是将耳朵贴近。

“你也回去睡吧,我来照顾就可以了。”浅艾将水杯放在桌子上,体贴的说着。

“嗯,你也别太晚了。”话毕,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他低着头走在走廊上,眼睛疼痛,苦笑挂在嘴角边。他是如此清晰地听到了她呢喃的话语,那两个字如不褪色的烙印,将永世地刻在他心上。

她说出的是:“姐夫……”

End

距离出发还有一个多小时,她和祁卫来到那间画室,她最后为他画了一幅肖像。

他将它抱在怀里,望着她说:“过去后好好照顾自己。”

“嗯。”

然后他们长时间的沉默,却不尴尬,这样的沉默是彼此都在寻找的,找到了,却又要丢弃,甚至连这份感情也不能说破,尽管他们都明白。

她笑,眼里的悲伤被压在最深处,不让他去探寻。他轻轻圈住了她的肩,作为他们之间最终的告别。

她幽幽的声音划破天际,“好好对小艾,不要辜负她。”

他不语,因为他清楚下一秒她就会脱离他的怀抱,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这是她发明的游戏,一个人的游戏,他再也走不进来了。

机场,他看着他们走向闸门,然后转身,俩人都再没有回头,他们害怕,一个回首,就会丢失再次放弃彼此的勇气。

走出机场,浅艾忽然停下脚步,他也停下,她的眼泪就在他面前掉了下来,“卫,我们分手吧。”

他伸手想要擦掉她的眼泪,提到半空又放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流泪,他知道自己伤害了她。

“艾,对不起。”他曾以为有些感情沉淀后可以不去理会它的性质,也以为他和浅艾可以是那么好的朋友,也可以做恋人,但原来都是不可以的。

他知道,她看到了他和柏璃在画室的一切行为。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是有人刻意通知的,更不知道,她在半小时前收到了一条彩信,彩信的照片是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坐在云霄飞车上,女孩笑得颜花似锦,男孩则温柔地看着女孩。

有些真相,远比他们想的复杂,但都没有追究到底的意义了,即使有千万个可以分开的理由,而结果却只有一个。他对不起她,哪怕他和柏璃再没可能,哪怕会遭人白眼,做他人眼中的负心汉,他也不想再欺骗她。如今他唯一能做的,是留给她尊严。

柏璃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慢慢闭上眼。她知道自己一觉醒来后,一切都会重新开始。曾经所有的怨恨与悲伤,都会随烟消散,唯留下美好回忆

她在心里轻轻地说,祁卫,我很感激,能在年华最好的时候,遇到过你。

他们的未来,在这一刻,结束了,她终于可以不带任何的遗憾离开。

而那段日渐远去的年华,被搁浅在他们无法抵达的彼岸,纵酒没能为彼此画尽最后的忧伤。

每个人都要幸福,是她所求的最后一个愿望,只是她不知,再难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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