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少年》17-19

17

说来也怪，我的成绩从第二个二年级下学期起，便不好了，一直平平，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一年，我爹生了病，娘到处凑钱请医替爹治病，经过多方调治，病情好转，但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不能负重。从此，娘的脾气变了，常常动不动就打我们，骂我们，所骂之话我们也听不懂，什么冤孽呀，什么前世种的孽这世来讨债呀，什么我是挂脚筋呀，骂得最多的一句是她自己，说她前世是一头牛，我爹是她的主人，这世是来还我爹的债，又说当初怎么就嗐了眼了，是被鬼缠身才看上我爹的，我们白家这么穷，像一盆白开水。骂起来一串一串的，口才好，文采佳呢。

因我外公生前是村里的一个干部，我娘自然得到了好的教育，文革期间，学校不上课，常常随我外公外出表演。

有一次我在学校听到一个从镇里转来的同学唱的一首好听的歌，我让他教我，他不教，说不好意思唱。回到家里，向我娘一说，她听了笑着说：“哎呀，这首歌都不会唱，都是我唱不要了的，看我给你唱一遍！”我觉得我娘唱的要比那同学唱的好听十倍，我又要求她再唱一遍，他说这首歌还有一个舞蹈呢，我问她会不会跳，她说多年了忘记了。我撒娇緾她，她就一边唱一边比了一些动作，我就在旁一边学一边笑，她说：“你还在那儿笑，要是以前你学的时候笑，别人会骂死你的！”

我娘好起来，好得很，不好起来，我特怨恨。她打我我无所谓，骂我也无所谓，可恨的是，打骂之后不理人，你喊她，她也爱理不理的，有时候干脆不答应，喊多了，就气冲冲地说：“喊什么喊，你娘还没死呢，要是哪天死了，你们到是不喊了！”

这时候我就想，唉，真伤心啊，看别人的娘多好啊！多温和啊，我娘比老虎还凶！

娘也算我的一个老师。我读了十几年的书，在学校，老师只给我传授课本上的知识，对我的人生意义没有多大影响，没有起到指导作用。娘的勤劳善良坚强对我的影响很大，尤其在我灵魂里种下的积极向上要做一个有作为之人的思想，使我至今也不敢忘记，但由于自已东游西逛，耗逝青华，至今一事无成，自恨不已。

18

我爹与娘不同，我爹人老实，脾气好，不多说话，常受娘的欺负。他们每每吵架，多是我爹败阵，嘴巴也说不过娘。有时候明明是娘的不是，但说到最后，我爹却变得哑口无言，有时我们也会说娘的不是，娘就佯装生气道：“是哟，是哟，是我的不是，你们三个人都姓白，是一条心，我一个人姓‘黑’，我无依无靠，我自己回外婆家，说着假装往外面走。”我爹就向我与姐鲁嘴儿，我们会意，跑上去，一个抱腿，一个抱手。

有一次，我与娘在外婆家玩，不知道为什么，外婆把娘恨恨地骂了一通，还把我们带去的礼物扔到院子里。娘牵着我的小手一边揩眼泪一边走回家。

在路上，娘还在伤心地哭，我问她为什么哭，她察着眼泪说：“都是因为你这个挂脚筋啊，要是没有你，我才不呆你们白家，你们白家没有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我听了自是不明白，但莫名伤感。

奶奶生了十个儿子，两个女儿，十个儿子中，个个相貌出众，少年时代的他们，有的读书，有的当兵，有的外出闯荡。到最后，八个人工作，两个在家务家。由于子女多，治家难，一大家子穷得叮噹响，因些常受人欺负。

幸好爷爷是个能干之人，撑起了整个家庭。他精通各类民间乐器，村里村外的红白喜事，都是他带领乐班奏场，鸿名远播，授徒无数。

他还是一个养鸭能手，春上春下，赶着鸭队进村出村，那阵势，就像一列列火车，成了村中标志性特景。

奶奶常常与娘还有婶娘吵架。婶娘没有读多少书，不怎么懂轮理纲常，常常与奶奶乱骂，什么脏话都骂，奶奶气得咬牙，冲过去打婶娘，婶娘与她对打。结果奶奶受伤到镇里医院住着。

当时娘也与奶奶吵架不久，互不理采中，娘左思右想，最后徒步三十里去医院看望奶奶。

19

奶奶闭着眼躺在床上养神，娘叫了她一声妈，问她好点了没有。奶奶睁开眼睛见了娘，满心苦楚酸意一时涌上心头，不住地哭出声来，拉住娘的手说：“香，你来看我呀，还是你好！那个悖时杂种，没有良心，打我了，还不来看我！”娘安慰说：“东芙是有事在家，过几天就会来看你！”

奶奶不喜欢我娘是因为我娘太能干，事事不和她商量，嘴巴又厉害。我娘恨奶奶是因为奶奶处事不公，把财产全分给了婶娘，又只爱外面那几个做官的叔叔伯伯，因此，他们常常吵架。娘吵架虽不乱骂，但她脾气倔强，得理不饶人，一句话会把奶奶气哭。有次全村人聚在一起断案，村长说了一通道理，结果被我娘三句话顶得哑口无言，人们都惧我娘三分，但也因此恨我娘入骨。

一次有个外人挑拨我娘与奶奶的关系，说：“这些老东西，就是服骂，你给我乱骂，骂得越脏就越管用。我家那老母猪，就是服我骂，现在她一天乖咪咪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娘回来便与奶奶吵架，说奶奶从未把她当自己的儿媳妇，有什么好吃的也不给她吃，有什么好用的也不给她用，那么多财产也不分她，又说不是拿两个孩子来看，早就不呆在我们白家了，在这里干受气，当初真是嗐了眼了！

奶奶也不饶人，骂道：“你说我白家待你不好，怎么当初就嫁过来了，不就是看上我儿子长得好么，怎么，现在后悔了，那你嫁呀，你嫁呀，哪儿好你嫁哪儿去呀，当门田埂上那些姑娘排着长队来服侍我儿子，你算老几！”

“好，是你说的，嫁就嫁，是你把我撵跑的，我早就不想呆在你白家做你儿媳妇了，我嫁，我明天就嫁，你到时候不要哭哟，不要后悔哟！”

“后悔，我一点都不后悔，我巴不得你早点滚，你滚了我朝天三个月，跪谢菩萨少一个与我吵架的人，我清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