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6-10 13:46 | 作者:包小暾 | 散文吧首发

“原野中的火,并不因为阴天而自灭”

这张照片,是今年的清明节,我在我的祖坟前拍下的。

身后是十几个隆起的土丘,土丘下面,就是我见过与没见过的长辈们。

我姐开玩笑,当时对我,和宝柱说,等你们以后,可也就埋在这里了啊。宝柱是我四叔家的儿子。

我想想也是,这在世的日子过去后,这照片里的景象,就是我永恒看到的了。

在2015年清明节之前,是欢乐的羊年节。

我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家族。在酒桌上,我们无话不谈。所有人感到轻松和舒适。

后来,我的小叔拿出了家谱,里面有我们每个人的姓名、族支,有的人还有简单的介绍。

我也感到喜悦——活着的人,总是因为被接纳、被承认而欣然。

我还没有想好说什么,但前两年,在岁末年初的时候,我总是被节日的氛围所感染,那让我想起童年,我的童年对我说,你写点什么吧,老这么憋着也不是事儿啊,都憋出毛病来了。

今年我同样想写,一是不想在那样节日的时候写了,二是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写起,这一拖就到了年中了。

我的童年对我说,去你妈的吧!

虽然我的童年脾气暴躁了点,但它本质还是好的,无法责怨它。

是我,对不起我的童年。

直到——春节前不久,在沈阳晚的街道走着,看到一位流浪汉在挂满五彩小灯的矮树间撒尿的时候,又突然想出点什么。所以,以下的文字可能只像是流浪汉的一泡尿,它等不到天亮,就蒸发啦。

让我再看你一遍

从南到北

像是被五环路蒙住的双眼

请你再讲一遍

关于那天

抱着盒子的姑娘

擦汗的男人

在2014年开始的时候,听到一首歌,第一句是,“我花了太多时间道歉”。那一刻就好像终于开窍了啊,我他妈终于明白了——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很多人,其实就对不起自己,对自己好才是好啊。于是几天后,我将我的新发现语重心长地告诉了C,他并没有记住,我想他应该是认为这只是我时常性的自负。然而,这并不是。

C是个有趣的孩子,他去了一趟丽江,回来后,我问他什么感觉,他双眼呆滞地回想了几秒,然后说,没有什么感觉。我在旁边大笑,笑的是,丽江也许很好,但那种生活,远离我的生命。笑的是,C拥有了这种体验。

C是个孤独的孩子,他的父亲在他两岁的时候离开了他们母子,在今年,C的腿受伤了,给他的父亲打了电话,可能提及到钱的事儿了吧。他说,你前两天请我吃饭,给我打电话就是管我要钱?!在吃火锅的时候,我虽然能感受到C的愤怒和伤心,我又说了一些安慰他的话。然后,我们都感觉那天的火锅其实还不错。

C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有时也会蠢到和母亲吵架。那次我碰巧撞见,我当时制止了他的过激行为,我想是因为那次,我获得了一个还算体面的工作,他母亲帮我介绍的。

有时我在C面前侃侃而谈什么大道理,他都会说,说得太好了!牛逼!厉害!从没有人说过这么牛逼的话。有时甚至还会鼓起掌来。为此我很开心。但实际上,他都会默默记下,然后在以后的日子里亲身试验我说的一些话。然后接纳其中正确的。当然,我自己知道,在我平时说的话当中,有二成还是值得借鉴的。但他怎么做是他的事,我只要他为我鼓掌就好了。

C会时不时请我吃一些我吃不起的好东西,有次我跟他说,你要是一个成熟、不惑之人,便不再会与我交往。况且,我本身也只喜欢结交一些暂时失志之人,所以,等哪天我们两个绝交了,那必是你过的很好了。

这句话,他倒记下了,时至今日,他也没有再请我吃什么。

我很怀念那些好吃的。

我知道 那些

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代替想的也只能是勉为其难

我知道 吹过的牛逼

也会随青春一笑了之

让我困在城市里

纪念你

在天气很热的时候,我曾与几个人在一起喝茶,其中有位老哥说,你们知道夏天喝什么最解暑吗?不是冷饮,不是凉茶。而是热茶,旁边一位年纪有点大的也说,是啊,夏天喝热茶,自己身体热了,便觉得外面凉了,而喝凉的,自己变凉了,反而会觉得越来越热。我心说,人真是会欺骗自己。这不是什么坏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曾经有个人对我说,你就不能说点开心的话让我兴奋一下吗?从那时我才知道,我不太会言语,而人是需要被欺骗的。至于没能让你开心起来,我很愧疚。

我自认为我爱过一个人,大部分时候,我们在一起还是开心的。但十年后我发现,我只不过是在欺骗,把自己伪装成我认为对方会喜欢的样子。我的欺骗功力不可谓不深,受伤的,不是我。只是那段经历,塑造了大部分现在的我。每天,像有千万只被放逐的黑暗幽魂在我身体内游荡,它们被吞噬得只剩下躯壳,像被施了咒一样整日喃喃自语,时而哭,时而笑,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它们在等待被救赎的云开日明,或许,也就等不到了。

让我再尝一口

秋天的酒

一直往南方开

不会太久

让我再听一遍

美的那一句

你回家了

我在等你呢

十一的时候,我去了一趟黑河。那里秋天的景象很美。然而,更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接待我的朋友。他的妻子刚刚流产。他是很难过,我却无法感同身受。我来了,他同样不开心。我就在他家就自顾自喝多了,吐在了卫生间里。我没必要跟着他难过。或许他家卫生间的地板值得难过。然而,他值得拥有世间的喜悦。走前,他带我去了关帝庙。我在佛前许了一个愿望,在车上,他问我是什么。我没告诉他。我凭什么告诉他。

沈阳的秋天也很好,温暖,令人感到舒服。我刚才问了一下峰哥2014年发生的事情,确认一下一些事情是不是在2014年发生的。人很奇怪,总能记得童年时候的小事,而近几年发生的事情都很模糊,就好像时间在十几年前静止了一样。

我姐从南方回到了家里,带回了我的外甥。她结束了南方的生活,我是赞同的。那不是她的路。只是她独自带回了我的外甥,我的外甥现在就喜欢玩手机,有天中午我带他去学校的路上,大概是因为没有手机玩,他一直不太开心,我也很生气地问他怎么了,他说不出来,只是哭了。我看着他站进了同学们的队伍,在独自回家的路上,我也是哭了的。他现在又能说出什么原因呢?只是我知道,他以后还要面对这苦。惟愿他是喜悦和坚强的。

我姐也是个有趣的人,她在南宁的日子我也是听我妈跟我说的。从前,我姐是希望做个美丽高贵的少妇的。然而她的男人却总也不回家,也久不住在一起。她也不做什么事,就在那样的小镇过日子,我是不希望的。那里总是阴连绵,我去过,他们的乡音我也听不懂。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天上学校要穿厚厚的棉袄,那时,都是我姐帮我拉上衣服的拉链,而我就乍着两臂,像要飞翔的小鸡,站着等一会就好了。

她应该拥有更广阔的视界。

我姐启程回家的那天,是她的生日,我在听蒙古族乐队杭盖的《圆顶帽》,并写了一句:“你出生的时候,草原上的白色蝴蝶落在黄色的花儿上,夏天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我姐出生时候的场景我是不知道的,但我们是草原的儿女,要看着那样的辽阔。

在我的刘姓室友去北京的时候,我送了他一段。那时他整日在家里玩游戏,就我看来,他就适合去一家游戏公司。我就像一位爸爸送儿子一样把他送了出去。在我看来,是什么样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苦,也并不可怕。

我已不会再对谁

满怀期待

我知道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遗憾

所以 你好 再见

在我很小的时候,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牛逼的人,你看那么多大人都喜欢我,我还总能带给他们惊喜。可后来我慢慢发现,大人们都不再喜欢我了,我不再是个优秀的人,在他们催促和建议中,我发觉不知何时开始,我成了一个失败的人。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后来我才知道,所有的大人都喜欢孩子,只是因为他们是孩子。

我的同学Z,是不许我开他们家孩子的玩笑的。他说,让我理解他,家庭,是他现在最重要的。玩笑我定是要开的,但我尊重他此时的偏执。那男人的坦率也让我开始敬佩。

C的姥姥去世了。也就是去年,我提到过的那位老人。她走之前,我与她说过话,在她意识不清的脑海里,还记得我为她煮过未熟的米饭。我很愧疚。那时我连饭都不会做。老人是个睿智的人,他们都说她什么事都清楚。后来,老人被放在盒子里。有人说,就放在车后备箱里吧。C不干,说还是抱上去吧。于是,老人就在饭店角落的桌子上,看着亲朋们给她送行。在车上,C说,就像抱着孩子一样。

春节回家之前,我去看了大哥工作的地方。是一家酒吧,他是键盘手,他给我要了两盘瓜子,坐下来说每天很累,扒带,扒些老歌。歌曲都不难,关键要和别人配合,得排练。他说我怎么就自己来了,我说路过,他说以后要带朋友来。我想想,说是。顺便想了想我还有哪些朋友。大哥也是个有趣的人,不善言辞,也不太爱说自己。他的一些事情,我都是听C跟我说的。说以前小时候偷家里的钱去大连玩啦,然后就遇见现在的嫂子啦,再以后在香港,新加坡做倒卖机票的活儿啦,说是还吸毒什么的。我在大哥的工作室住过,后来大哥对我说,那时每天听见我在外面搭床,他心里还是挺踏实的。对此,我很欣慰。他还是说过自己的事,以前在拆迁队,打了一位老人,然后他心里并不是滋味。现在大哥能养家,孩子也上高中了。他那天穿着乐队统一的服装,给我介绍他现在的团队伙伴。那个酒吧的声色并不得我心,我也不想从大哥自己嘴里听到关于他的故事,吸引我的,是一种真实的回归态度。

冬天,沈阳的下的稀稀拉拉,就好像肾虚的男人一样。我在那样的雪中,听了几遍《安和》,觉得那歌词写的真是好。我没办法对别人讲,C的姥姥去世后,我对C说,你说人有那么多快乐,曾经都那么美好。为什么要再给我们失去?为什么要让我们尝遍那些痛苦?C说什么我忘了,我问出去就好,没想要回答。

我时常也会为我现在的孤独感到羞愧,然而有时我会在街上看到独自行走的男人、女人。心想,强壮、美丽如你此刻,不也是孤独着的吗?然而,男人、女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啊。

短几年,我已不想再说希望周围的世界如何如何的话,往好听了说,那叫祝愿,不好听的那叫幼稚——你凭什么希望世界改变。

最近总是做梦,梦见一位曾经的女同学,许久未见之后,她只说,你怎么看起来那么老。我在心里怪罪她不会说话的同时,还特别伤心。

我还梦见过星空,是那种城市看不到的璀璨星空,大团大团的星云还变换出各种形状,特别好看。

看着看着,我就醒了。

我们都慢慢变老了,而那些面对苦的过去,最后,就成了我们的人生,或者说梦境

以前小X对我说,你适合去丽江或者什么僻静的地方。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好像是不再想见我了。把我支到边远的地方去吧。

可是,我想我需要的是信仰,而不是丽江。

在春节的家族聚会中,我的三姑跟我说起我素未谋面的爷爷。

她说那时候,每次你爷爷的兄弟出去放牛,你爷爷就坐在门前等,只要听见远处鞭声响起,爷爷马上起身,过去迎归来的兄弟,并接过兄弟手中的鞭子。无论多远,只要爷爷听见。

“如果冬天说:春天在我心里:谁会相信它的话呢?

每粒种子都是一个希望”

——纪伯伦

2015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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