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龙山望日

回龙山望日

今秋无雨/文

有民谣道：“资兴有座回龙山，十人出外九人还”。

当我从民风淳朴的团结瑶族乡初次踏上家乡这座名山时，天还蒙蒙亮。眼前是迂回蜿蜒的山脉.莽莽苍苍的森林。清凉的山风徐徐拂面，空气甜美而又湿润。路边的野花簇簇盛开，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团团云雾赶羊似的上下流动着.飘逸着，山峦忽隐忽现……

回龙山，宛若一位披着乳白纱巾.羞羞答答的绿衣仙子，挽着缕缕仙气飘然而至。

志书记载，神农氏炎帝南迁定都茶陵，见茶陵南面的大山天然而成神龙状，尊之为“南岳”，每年五六月来此狩猎避暑.设坛祭天，祈祷国泰民安。峰顶建有望日台，寺内神像逼真，香火盛旺，有求必应。民间传说，3位乐善好施的锯匠苦苦修炼，跨鹤成仙，为民调风调雨，降福百姓，被后人奉为三仙，山顶至今留存骑龙跨鹤仙迹。又说，资兴本为海，十条鲤鱼跃龙门变作镇守一方海域的小龙王。它们厌倦洋场官场的名利，弃官归隐资兴。谁知这里已被老龙王调走海水，海域变成山地。它们便呼风唤雨择地凿塘而居。山塘称之为“十龙潭”。它们所在的山地蜿蜒起伏如神龙，故称为回龙山。

神奇的山岭早已留下千古咏唱：

峰高龙转疾，初日射朦胧。

悬象云天外，腾空出地中。

……

美丽的传说，牵动了多少游子回归的步履？！

我们沾一身雾水，踏石板.趟小溪.过木桥，步行六七里，个把小时后到达双坑垄。溪水交汇处，只见“两石高耸，亲而不狎”。想必这坚挺的磐石就是志书上说的“公婆石”。三岔路口怎么走？迷茫间，倏地传来几声鸡鸣狗吠和“砰，砰，砰”震耳的声响。

“到寨子里找个瑶胞带路吧？”朋友说。

“好的。”

这是一个绿荫环抱的小瑶寨。村头榕树下，俩后生正朝天放铳：“砰，砰”，几只小鸟落慌飞出竹林。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妹子闪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三位大姐赶早到哪里去？真巧，赶上了我们的传统节——3月11日赶春节。”

哦，刚才的放铳鸣炮原来是瑶民敲开春耕农忙季节之门的催耕炮！

看看炊烟袅袅的排排民居，已有砖混结构替代了“杉皮屋顶抖泥墙”，有的还贴上了亮晃晃的瓷砖。但屋里的阿婆仍戴上了“织箕帽”，大嫂在柴灶边蒸糍粑，男人打点着农具准备出耕。得知我们想上山，妹子主动要给我们带路，嫂子端来糟酒拌红薯稀饭：“呷了这碗粥再赶路……”

“口唱山歌进松林，斑鸠问我是何人？

我是春天布谷鸟，凤凰差我来叫春！”

甜美的瑶歌和着阵阵清风与我们结伴而行。瑶家阿妹边走边告诉我们，她农大毕业后在省城实习月余，听说家乡招考农技员，毅然回乡报考，现在等着结果哩！我想，这大概就是灵气氤氲的山魂使然，是回龙山的精气神所在！

一路说说笑笑，我们很是投机。从炎帝的“制耒耜，教民农作”到盘王后裔过山瑶的刀耕火种；从回龙山神奇的民间故事到瑶乡的风土人情；从山道九十九曲，到如今修通抵达二峰村的砂石公路，以及新建的竹笋基地.黑山羊养殖基地.茶叶基地……..无所不谈。

谈笑间，毛茸茸的竹笋一根根悄悄钻出地面，一只只山鸡野兔扑腾跳出树林，山野里奏响了欢快的旋律。

不知不觉，云雾渐渐散淡。前面“山石危峰腾掷，路悬峰巅”，九十九峰历历在目，矫若游龙。尽管早就知道从兴宁镇那边登山有比较平坦的古官道，但为寻求枯藤.老树.昏鸦意境，我们偏走荆棘小道，纵然气喘吁吁，也乐此不疲。

时渐中午，登上了三峰的“三天门”。峭岩峻拔，路狭险隘。三个从故纸堆里爬出来的女子已然顾不了斯文，只能怎么方便就怎么走，甚至手脚并用。毛栗子树丛那毛喳喳的果实球毫不留情刺得我们暗暗叫苦。

过了楼梯楹.凉伞楹，约摸十一点半终于到达古庙——回龙山遗址。苍凉的山地，未见纷呈的魂骨和铁马刀枪；也没云集的香客，更无金碧辉煌的庙宇祠堂。据说，五十年代初，山里人打土匪斗恶霸时为防止坏人藏匿其间，焚毁了宫殿似的古刹。我点燃心中的企盼，插上联想的翅膀，俨然在清冷的石块上找到了仙人跨鹤升天的足印。芳草萋萋的废墟上，片石垒砌了十来间简陋的平房，泄光透风处蒙着泛黄的薄膜纸。蹑手蹑脚穿过断垣瓦砾走进“大厅”，香雾缭绕的厅屋供奉着“南岳大帝”等佛像。石墙上刻下了捐款修茸者的姓名。东西寺观更是简简单单。镌有“古南岳”字样的石碑却断成两截，斜卧在门前。

云烟缕缕的草坪上，小商贩在火炉边添柴，柴烟呛得“硿崆崆”的咳嗽，他还吆喝着“水饺，米粉…….刚从兴宁弄上来的新鲜水饺米粉喔……”

我们确实饿了，买了几碗米粉。填饱肚子后，沿石阶上行。大约行进百把米，将渐正午十二终于到达山顶——海拔1400余米的望日台。

巍峨的山峰高耸云天，形如龙头。望日台座北朝南，貌似锅盖，砌有神座香炉，是炎帝祭拜天地的古迹。第一次这样登平台，谁不怦然心跳？

抬眼望天，一轮红日高挂峰巅上空。虽然，我们没能目睹古人笔下那“白光一道，从东方直射天中，顷之散入南北之间，隐隐如半环，又变而为红光，中间颇淡而边黄，山顶映之微明。星光悉敏，而日已于淡黄中脱然而出”的回龙山日出景色。但我分明看到太阳离得很近很近，就象一个巨大的火球燃烧着，燃烧着，逬发出万道霞光。恍恍惚惚，金的星.黄的圈.红的焰……火辣辣迎面扑来。头晕晕的，眼花花的，我渺小的身躯立刻在亢奋，在拥抱，在雀跃，在“融化”。

“阳光太耀眼了，你们可以调节一下，看看山下的风景，那也很美！”瑶家阿妹把我从眩晕中唤醒。

是的。这龙腾逶迤的山峦跌宕起伏，东起罗霄，南邻五岭，西接衡山，北到长沙。霞光燃烧大地，紫气倬倬升腾。一片片田峒一个个山村宛如天女散花般点缀在山川云海，波光潋滟的东江湖缠绕着黛青色的山脉，反射出道道银光。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上，隐隐约约爬行着一队蚂蚁似的车辆……

唔，回龙山，你的儿女从山外运来了欢乐的种子！

作者 今秋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