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恋

文/胡阳林（qq:975663708）

哎，你们大家都听说了吗？62岁的老李又要结婚了，你们都猜猜新娘多大？大家伙儿，你们谁要是能猜出新娘的年龄，今天我就当一回“二斤哥”，现在这桌子上的两瓶白酒，我一口气全喝了。

小宋说完这些，就仰着脖子，昂着脑袋，摆出一副喜悦和骄傲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像一只刚刚经过鏖战战胜了一群公鸡，从此就拥有了一群鸡太太的——幸福的公鸡似的。

怎么样？死，你们也猜不出来吧！新娘竟然是一位只有22岁，只有22岁，你们明白了吗？一位脸蛋能掐出水来的，花样年华的姑娘。

朋友的牌友小宋，总是在我们这个小县城“艺术圈”一周一次聚会的酒桌上，口若悬河描述着发生在我们这座小县城的真真假假的故事。有时是某某公司的老板，这个周在澳门赌场输得倾家荡产，最后只好当起了人贩子，把刚刚跟他结了婚的娘们，卖到了澳门的红灯区，现在都还在外面逃，不敢回来了；有时是小县城的某某人的原配和小三，这个周三在街上掐架，原配带人把小三的衣服都扒光了，某某人拿着一把刀闻讯赶来，准备杀人时被警察带走了；有时是县城某某地，又新开了一家足浴店，据进去的人说，里面的姑娘一个一个水灵水灵的，听说是从东莞回来的，个个可都是身怀“莞式服务”绝技的。

每当朋友的牌友小宋讲完这些带“桃色”的故事，酒桌上就迅速地热闹了起来，大家伙的话的也多了起来，酒也喝的嗨了起来。

怎么说，我们也是这个小县城“艺术圈”里的人，也都是有些文化的，高雅的知识分子，你怎么硬生生地就把这样一个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小宋，这样的人都拉了进来？有一次在酒后，我也曾经这样问过我的朋友。

兄弟，哥们我，今个儿酒，酒后给你说句实话吧。朋友打了一个酒嗝，绊着舌条说。搞，搞艺术，你行；喝，喝酒你不行；酒桌上，倒，倒酒，你行；活，活跃气氛，你不行。你以为，今个儿，大家一起喝，喝酒，就，就，就像古人那样——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要，要是没有了小宋，今个儿的酒，喝的就不尽兴，不尽兴，你知道吗？

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讲不清。我也懒得和他争辩，更懒得和酒鬼一般见识。

后来，有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朋友的牌友小宋没来参加我们这个小县城“艺术圈”一周一次的聚会，酒桌上的气氛果然冷清了许多。

我非常不服气朋友的说法，主动而又勇敢地站了出来。我知道，在这个酒桌上，谈“艺术”、说“工作”一定没人听。

我给大家说一个段子：说一个乡下人在城里找不着厕所，跑到僻静的墙根下解裤子，掏“东西”想尿，可是一个警察马上走过来，他赶忙又紧起裤子，如此几次，他一掏一个警察，他一掏一个警察。我们这个圈子里没有警察，显然笑料不足。

接下来，让我重新给大家说一个我听到的大尺度的段子，朋友接过了话。说一嫖客见到一位妓女时问:“小姐芳名?”妓女答:小女日本人，名叫“松下裤带子”,嫖客讶异,遂马上觉悟说:“我也有一个日本名字，叫龟头正雄。”贾平凹的《高老庄》显然大家都看过，这是一个老段子，效果自然也很一般。

虽然我们大家每个人，似乎都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这个没有小宋的聚会，最后大家喝的还是“不尽兴”，落得个“不欢而散”。

这不，这个周的聚会。朋友的牌友小宋一上来，就爆出一条一条猛料，而且爆出的还是我们这个小县城“艺术圈”内部的猛料。

什么？62岁的老李要娶22岁的姑娘？不可能吧！

千真万确，我跟老李可是忘年之交。他原来的老婆可是我老舅的老表的兄弟的媳妇的亲姑妈，这事儿可是从她原来老婆的侄儿嘴里传出来的。

还真有这事？

可不，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真是，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人做不到的。

那他们，图什么呀？

图什么，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无非是图财和图色。那姑娘图老李的财，老李那姑娘的色。

老李有才，但老李有财吗？

老李的财，恐怕都发给了足浴店里的姑娘们了吧！

姑娘有色，但62岁的老李图得了吗？

子非老李，你怎么知道，62岁的老李，图不了姑娘的色。

是，我非老李，但你也非我。你怎么知道我，我就知道62岁的老李，一定是图不了姑娘的色的。

是的，我不是你，但我更知道，你更不是老李。所以，我就是知道，62岁的老李一定是图得了姑娘的色的。

酒桌上，大家又七嘴八舌地争论了起来。

行了，行了，庄子和惠子要是知道，几千年后你们两位“宝贝”以这种方式去辩论，辩论他们曾经辩论过的问题，估计再也死不下去了，得把他们都气活过来了。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们。

不过说起62岁的老李，在我们这个巴掌大的小县城，即使是“圈外人”，也许见了面会对不上脸，但我敢断定几乎是没有人不会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广场上、餐馆里、酒店大厅等到处都是他的字和画。但因为他脾气古怪，常常喜欢跟足浴店里的姑娘厮混，故除去县一年一度的文艺工作者座谈会，他与我们这些圈内人来往甚少，所以他可以称得上是我们这个“艺术圈”内的“圈外人”。但所谓没有绯闻的明星称不上明星，没有明星的绯闻称不上好新闻。所以，在我们这座小县城，老李的书画作品称得上是“洛阳纸贵”，也占去了小县城“文艺市场”的半壁江山。

哈，哈，哈……

这一晚，似乎又由于朋友的牌友小宋的“归来”，除了我不喝酒外，大家伙喝的都格外卖力，聚会还没有结束，有三个都已经溜进桌底了。

（二）

大家伙，就我上次说的那个，62岁的老李要迎娶22岁姑娘的事情，大家都还记得吗？下个月11号上午11点11分老李就要在县城的广场上举行隆重的婚礼仪式，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热闹了。又到了我们这个“艺术圈”一周一次的聚会了，朋友的牌友小宋又带来了他的最新段子。

哦，看样子，这次老李还真是“足浴无边，后头是岸”了，还真要结婚了？

这老李也忒不厚道了，给我孙子抢起媳妇来了。

你不懂，这叫“老少恋”，知道吗？这是文艺圈、娱乐圈最近几年的流行趋势。

可不是吗？有一天，说文艺圈、娱乐圈的人在一起比谁的老婆年轻。刘恺威说，我74年的，杨幂86年的，我大三时，我老婆才上小学一年级；吴奇隆说，那算什么，我出道时，我老婆诗诗才出生呢；李双江不服，我39年的，梦鸽66年的，我大三时，我老婆还没出生呢；张艺谋哈哈大笑，我50年的，我老婆陈婷81年的，我比我丈母娘还大11岁呢；这时，只见杨振宁摘下老花镜，慢慢地说，大家都不要争了，我大三时，我丈母娘都还没出生呢！

比老婆年龄差距大哪家强？中国老李和振宁能够获诺奖。这么一说，老李与杨振宁的确可以说是“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老牛吃嫩草”了。

这老李，年轻时，年轻时，抱个美人归；老了，老了，还能上演这么一出好戏，真是艳福不浅。

唉！真是好白菜都被老李这个“猪八戒”给拱了！

之所以这样说老李，是因为老李年轻时就其貌不扬，矮个，短腿，黄牙，兔嘴，外号就叫“八戒”。但他老婆安雅倩，当年却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是小县城里当年每位男人心中的“女神”。

那时候小县城正处于发展的起步阶段，极缺人才，这时的老李和他老婆刚刚从美术学院和戏剧学院毕业，被分配到了小县城里的文化馆上班。在当年的元旦晚会上，当时的县长紧紧地握着老李和他老婆的手说，小李、小安呀，我们县文化事业繁荣昌盛的重担就压在二位的肩上了。由此可见，老李和他老婆在当年的地位了。

那时，电视还没有普及，人民群众的业余生活也非常单调。所以县上会经常安排文化部门组织排练一些娱乐节目在县政府前的广场上或在乡下学校的土操场上进行演出。老李学的是国画专业，虽然现在名声大噪，但在当年演出任务中担任的工作就是抬抬道具、搭搭台子和刷刷标语之类，再加上他在穿着上又不讲究，看起来又不像个演员和干部，所以经常会在演出期间被当地维护秩序的民兵当成混上台的群众赶下台。而那时还没有和老李谈对象的安雅倩则是团里的“名角”，面容清秀，长相俊俏，是当红的“女一号演员”。演《白蛇传》，她一定是扮演白素贞；演《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她一定是扮演白骨精；演《牛郎织女》，她一定是扮演织女。演完节目，安雅倩就戴上墨镜由当地的民兵保护着一头钻进休息室休息了。

安雅倩，我爱你；安雅倩，我爱你……

男观众们就在外面扯着嗓子使劲地喊着，一直喊道她上车离开，才流着眼泪跑到街上的商店里买一个和她戴得同款的墨镜戴着，睡觉都不愿意拿掉。可以说，当年想追安雅倩的男人一火车都拉不完，但偏偏让老李捡了一个“便宜”。

苏轼说：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这是大实话，当年追安雅倩的男人们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地变着花样来搏取她的芳心，但老李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就轻易地把安雅倩“搞到手”了。

这也导致老李一度晚上都不敢上街，害怕藏在马路边的绿化带里的情绪激动的安雅倩的粉丝们用砖头拍他的脑袋。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终于让当年追求安雅倩未得的男人们和粉丝们报了一箭之仇。那就是，安雅倩与老李结婚不到三年，就跟一个来文化馆“支援”的非洲的黑人跑了。

为什么老李的老婆跟黑人跑了， 原因谁也说不清。但据当时人们普遍猜测的说法是，结婚两三年老李的老婆都没有怀孕，一定是老李在那方面不行，而据说黑人那方面又很厉害，所以老李的老婆跟黑人跑了。

大家伙，我还要向大家爆个料，老李前几年就查处有胃癌，已经做了胃切除手术。朋友的牌友小宋又说。

什么？老李有胃癌。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老李和那个22岁的姑娘结婚肯定想来个临死前最后一快活，姑娘怀里死，做鬼也风流呀；那个姑娘和老李结婚肯定就是为了继承财产了，老李无人无女，现在又有胃癌，过不了几天，两腿一登，驾鹤西去，辛苦一辈子，留下的车子、房子、票子不都是那姑娘的了吗？

是呀！这姑娘太精明了，老李已经62了，现有又有胃癌，和老李结婚，老李什么事又都干不了。姑娘顶多就是衣服一脱，把身子让老李看上几眼，就可以继承百万财产，真是赚大了。只要老李一死，姑娘把房子车子一卖，票子一装，远走高飞，再寻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从此就可以过上不愁吃穿的幸福日子啰……

是啊！老李呀老李，在姑娘堆里耍了一辈子，最后被姑娘耍了。

大家伙，你们说下个月11号上午11点11分在广场举行完婚礼，这洞房花烛夜，老李行吗?

吆，看你这说的？行不行的，你瞎操心什么呀？

你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是，如果不行的话，他心里有想法。

知我者，莫若你也。力所能及，举手之劳。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也说过：向雷锋同志学习，为人民群众服务吗？你们谁敢保证，你们不想做点好事？

得了，得了，自己猥琐，不要把大家拉上。不过，要是真有这等做好事的机会，还是让我来吧，我甘愿抛头颅，洒热血，为老李献身……

我比你们都年轻，还是让我来吧，“学雷锋”理当由年轻人顶上。

孔融让梨，知道吗？年轻人应该让年长的……

哈，哈，哈……

好了，好了。你们这一群流氓，有点良心好不好，也没见你们谁关心一下老李，霸占他老婆，你们倒一个一个如狼似虎。我实在忍不下去了，气愤地说。

看你说的，正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怀着一颗菩萨心肠，关心老李的身体吃不消，所以我们才个个争当“雷锋”的……

再说，看我打你。我实在是无语了。

哈，哈，哈……

这一晚，似乎是由于争当“雷锋”的话题，除了我不喝酒外，大家伙每一个人喝的又非常的“尽兴”，满桌子的人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把他们一个一个送进出租车。

（三）

晚上，我们到殡仪馆去看一下，小宋说老李的老婆不在了。有一天上午，朋友突然打来电话说。

哪个老婆？

还能是哪个老婆，就是上周才结婚的那个22岁的姑娘呀？

哦，怎么不在的？

我也不知道，晚上我们去了，直接问问老李就是了。

到底是怎么死的？接完这个电话一整天的时间，我都在想这个问题。丑男娇妻，老男少妻。我忽然想到了《水浒传》里的武大郎和潘金莲，潘金莲与西门庆的奸情被武大郎发现后，她就用砒霜毒死了武大郎。老李一定是看过《水浒传》的，他吸取了武大郎的经验和教训，在22岁的老婆联合某人准备用砒霜毒死他时，他先下了手。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凭空的猜测。

晚上，我们到达殡仪馆后，鞠了躬，上了香，然后拉起了哭的正伤心的老李，反而把先前想好要问的问题忘得一干二净。看得出老李对姑娘的感情挺深的，我们只好拍了拍老李的肩膀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透过灵柩前的黑白遗像，我们仍然依稀可以看出姑娘两个深深的酒窝、清秀的脸庞和甜甜的笑容。

小宋，你朋友多，交际广。你帮我们打听打听，这老李的老婆到底是怎么死的？从殡仪馆回来的路上，我第一次主动地和朋友的牌友小宋说起了话来。

一连几天的上班时间，我都老是思想走神。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期盼着周末的来临，迫不及待地期盼着我们这个小县城“艺术圈”一周一次的聚会。

但这一次，朋友的牌友小宋竟然没有来。正如朋友所说，没有小宋的聚会，酒喝的不尽兴。这一次，出人意料的是，不喝酒的我也感到了聚会吃的、玩的似乎也不是很尽兴。

于是，我又期盼着下一周的聚会，但出人意料的人，这一次朋友的牌友小宋竟然又没有来。

今晚的聚会，你给你的牌友小宋打电话，让他也来吧！又到了一个周末的聚会，我竟然主动地给朋友打电话，让他邀请小宋参加。

有了小宋参加的聚会，一切又似乎恢复到了往日，小宋依旧是滔滔不绝，一上来就带来了他的新段子。

一位未婚的先生来到一家婚姻介绍所，进入大门后，迎面见到有两扇门。

一扇门上写着：美丽的；另一扇门上写着：不太美丽的。

此君推开"美丽的"门，迎面又见到两扇门。一扇门上写着：年轻的；另一扇门上写着：不太年轻的。

他推开"年轻的"门，迎面又见到两扇门。一扇门上写着：善良温柔的；另一扇上写着：不太善良温柔的。

他推开"善良温柔的"门，又见到两扇门。一扇门上写着：有钱的；另一扇门上写着：不太有钱的。

他推开了"有钱的"门……

就这样一路走下去，他先后推开过美丽的、年轻的、善良温柔的、有钱的、忠诚的、勤劳的、文化程度高的、健康的、具有幽默感的九道门。

当他推开最后一道门时，只见门上写着一行字：您追求的过于完美了，这里已经没有再完美的了，请你到大街上找吧。原来他已经走到了婚介所的出口。

哈，哈，哈……

看看我们大家，谁完美了。不爱喝酒的爱抽烟，不爱抽烟的爱赌博，不爱赌博的爱生气——是啊！是啊！在这个地球上，十全十美的事是不存在的，完美只是人们的一个目标、一个方向，一个憧憬和一个追求而已。

来，大家伙，喝起来！

等一下，我问小宋一个问题，你们再喝不迟。我打断了他们。我想我该趁着他们未醉前，问清这个问题。

老李的老婆到底是怎么死的？

哦，这个呀！你想知道吗？

废话！不想知道，我问你干嘛？

这个简单，我知道你不喝白酒。今晚你只要你一口气把桌子上的这一瓶红酒喝了，我就告诉你。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大家都知道我不喝酒的。

这么说，你是不想知道了。

……

他不问，我们到忘了。我们也正想知道呢？快喝！大家也跟着起哄。

咕咚咕咚……无奈之下，我只要喝了。

还有谁想知道？小宋清了清嗓子说。

我想！

我也想！

我也算一个！

想知道都给我一起喝一杯。朋友的牌友小宋在酒桌上就是一个“活宝”，让人喝酒的理由五花八门。

来，干了！

这时，只见小宋咳嗽一声说。其实老李的老婆是死于白血病。

死于白血病？

嗯，老李才娶的22岁姑娘原来是一名洗脚妹，是老李在足浴店认识的。这位洗脚妹在足浴店是出淤泥而不染，卖艺不卖身。他一边打工挣钱，一边看病治疗。后来，她就认识了老李，老李被她的坚强和善良感动了，也天天去足浴店照顾她的生意。后来，病情还是一天一天的恶化了，她知道：她剩余的日子不多了。但她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能够穿上洁白的婚纱，当一回美丽的新娘。但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你们大家谁愿意？

大家都摇了摇头。

于是，这时62岁的老李又一次站了出来……

朋友的牌友小宋讲完这些，我们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我知道，我们这些人是在为误会了62岁的老李和那个22岁的姑娘而感到羞愧啊！

这一晚，似乎又是由于小宋讲述了关于老李的话题，大家伙每一个人喝的又非常的“尽兴”，满桌子的人，包括平日不喝酒的我，全都都醉倒在桌底。（全文完/6200字）

2015年3月30日初稿于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