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棵树

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三棵树，它们屹立在我记忆的深处，时不时被风吹动，它们摆动着枝干，落下树叶，让我惶惶然。

第一棵树 桃树

桃树分了很多种类，有油桃树、毛桃树、大桃树等等，在我家后门边种着的就是毛桃树，这颗桃树据我爸爸说，我们搬家到这儿就已经有了这棵树，那与她而言我们是入侵者。第一个写他，因为我曾吃过树上的毛桃子，毛桃很小，顾名思义果实上面特别厚的一层毛，需要耐心的洗净削皮后才能吃。

我能记起我常在盛夏时节站在树下，右手拿着绑有铁钩的竹竿或击打或用钩横扯，左手则带有渔网容器的竹竿接着，如果在树下拿着都不能够着的，我就跑到楼上站在边缘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摘，还好至今没有坠楼，否则就会被他人耻笑了。我并没有多喜欢吃这些长满毛的桃子，我只是单纯地享受采摘果实的乐趣，为自己辛苦摘来的果实而感动，许多个夏天我乐此不疲。渐渐长大了就没有那个爱好了，放假回家还是会看到那颗桃树，我冷冷地瞥一眼掉在树下熟透的果实，心想小时候的自己那么拼命地去采摘而现在你自己却主动掉下来，感觉自己被一棵树欺骗，我无动于衷地看着被虫子咬过的树干，我心里想等你不能承受的时候我再看看心情要不要帮你。

因为我认为这就是报应。

我很快忘记了被虫子咬过的桃树，我照旧外出学习偶尔回家也不会想着去看他，直到昨天我站在后院却没发现那颗桃树，心中若有所失，我走近那颗树曾经屹立的地方，却找不到残缺的树墩，他消失得那么彻底，我怅然所失就像有亲人故去不能见最后一面的悲痛。他的树墩也许是被爸爸清理了，也许是恶虫杀树灭迹了。

我站在他曾经站立的地方，想念阳春三月满树桃花的芬芳；缅怀盛夏采摘果实的欢愉；回忆层细数果实的兴奋。这棵树飘飘摇摇走过了二十多年，如今不在了，这些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不会再故地重演。

而今，我深深地歉疚，曾经没有作出努力挽救他的生命。

我亏欠一棵树，我失落、惭愧、彷徨。这是我的报应。

第二课树 抛柑树

写这棵树让我遇到了一点尴尬的事情，常德话里面叫抛柑，上网搜抛柑都是常德人的帖，百度百科倒是搜到了酸抛柑，姑且认为他们是同一物种吧。大概介绍一下抛柑，和橙子，橘子都是一类型的水果，只是抛柑特别的酸，一般人都不会吃，但是有一定的药用价值。

在我家后院有一棵抛柑树，他有一棵枝桠格外粗壮而且横向生长，特别像一根单杠，树边有一条路，每每那些表哥堂哥从那边走过都会很轻巧的摸一摸那根树枝，就算难一点的跳着也能够到，然后他们将自己挂在树枝上，用胜利者的微笑看着我，我很难堪，不管我怎么努力跳跃那根枝桠与我之间放佛隔着银河。我望着，我与他的距离，看着哥哥姐姐嘲讽的表情，独自黯然神伤。我会在哥哥姐姐不在身边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跳，静静地练习。我希望有一天，当大家聚齐的时候，我可以将自己挂在树枝上，以胜利者的姿态凝视他们。

在我心里有一个无法跳过的高度。我一次次挑战，一次次失败，我也知道终有一天那个高度于我而言会是很轻巧的事情。可是，在幼年时候的我，就渴望着不要等到我足够高的时候，能够触摸到那根枝桠，我不希望被人蔑视。

可是，幼年时候总是被哥哥姐姐捉弄或者是开玩笑，他们把我抱起，放在树上然后松开手，让我不得不紧紧抓住树干，然后恶狠狠地哭泣；或者抱着我站在河边做出要把我扔进水里的姿势，在他们抱起我晃荡地过程中，我总是惊恐万分，我害怕他们一不留神，我就掉进水里，我讨厌这种被别人掌握命运的感觉。

所以，我格外渴望能够触到那个高度，让他们知道我是一个强者。

长大以后我如愿碰到那个高度，可大家聚在一起也不会再为那根长着单杠的抛柑树而上心了，没有人知道我的心事。或许我也可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哥哥姐姐们说，我们去比赛看看谁能够得着那根枝桠。但是，已经没有意义了。哥哥姐姐中年级大的都已经有自己的孩子了，谁还会记得几年前的恶作剧呢？这个时候也不会再有人把我抱起戏谑我了。我带着点失落走在抛柑树边将自己吊起，就是这个高度，曾经让我心碎的高度。作为能够够到枝桠的强者，却没有认可，我的失落只有那个静默着的抛柑树知道。

再到后来我也不会为那个高度而纠结了。偶尔会摘下一两个抛柑，用小刀切去他的果肉，在里面放上蜡烛，做成一个灯笼，以此娱乐。可是大概三四年前，因为没人喜欢吃抛柑树，他的价值被否认，然后爸爸卖掉了那根长满虫蛀的树，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年轻的椪柑树。他屹立在先人屹立过的地方桀骜不驯。不过，我还是很庆幸抛柑树最后的命运是被卖掉了，据说是被移栽到其他的地方座位风景树。

可能，有那么一天 我会在某个城市的路口看到他的单杠似的枝桠，不熟识他的路人从他身旁匆匆走过，只有我会盯着他，听他缄默不语，却向我诉说所有过去的故事。

第三棵树 苦枣树

在小溪流的旁边，正对着我家大门，生长着一颗苦枣树，他是什么时候长在这里的，我不知道。这棵树伴随着我的记忆一直活了这么久，他也是这三棵树中唯一还生长在我家附近的树。他并不粗壮，我看着还觉得听低矮，但是婀娜多姿。到深秋会节满果实，一串串有点像葡萄。小时候层尝试过尝一下他的味道，看看到底有多苦，爸爸不让我做这个尝试，我也没有太多的冒险精神，也就做罢了。

他没有承载我过多的痛苦抑或欢喜的故事。我只是觉得他漂亮，长在显眼的地方，像一个妖娆的妇人。

爷爷喜欢坐在树下乘凉，盛夏的夜晚，我可以看到爷爷坐在树下，拿着蒲扇，吃着雪糕，分外惬意。奶奶喜欢在树下种上丝瓜，然后苦枣树就成了天然的瓜藤，不用担心会被风吹倒，省去了搭栈的辛苦。我常常坐在门边，看着瓜藤绕在树上，“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的诗句闪过我的脑海，虽然这是树不是磐石，我却觉得分外亲切，我觉得苦枣树很伟大，有一种高大男子的意味在。我想起《风中奇缘》里莘月所说，她愿做一棵乔木，让她爱的人依靠，一直以来生物学得都不是很好，我不知道像苦枣树这样的，算不算乔木，总觉得温热。

能够成为别人的依靠，这是一种伟大。

我希望我能以一棵乔木的姿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