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壳第四章
四
一个小时前还有的乌云,现在因为畏惧太阳,而远远的飘走了。刘志还在休息。李天晴的画儿已经画完了。她画的是一副典型的中国水墨画。其原型早已不是她面前的假山了,刘志也灰飞烟灭了。偌大的一张画纸绵延不断高耸入云的山峰,连峰绝壁,使人生畏。只是右上角有一大片空白处,不知再添些什么好。
李天晴右手拿着画笔,嘴里自言自语道:“似乎还有缺点什么?”
我在一旁说道:“在右上角上写首诗不就完美了嘛。”
她找出一支毛笔对我说:“你来写,我知道你书法还不错。比我强点。”
我接过毛笔:“有什么报酬吗?”
她说:“写了再说,万一不好怎么办。”
我提笔写上:
噫吁嚱 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 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 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 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 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 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 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 猿猱欲度愁攀援
青泥何盘盘 百步九折萦岩峦
扪参历井仰胁息 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 畏途巉岩不可攀
但见悲鸟号古木 雄飞雌从绕林间
又闻子规啼夜月 愁空山
蜀道之难 难于上青天
使人听此凋朱颜 连峰去天不盈尺
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豗
砯崖转石万壑雷 其险也如此
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
一夫当关 万夫莫开
所守或匪亲 化为狼与豺
朝避猛虎 夕避长蛇
磨牙吮血 杀人如麻
锦城虽云乐 不如早还家
蜀道之难 难于上青天
侧身西望长咨嗟
我刚刚收笔,还未自我欣赏。李天晴先说道:“写得好。”
我得意的说:“没办法我的字就是这么漂亮。”
不料她又说道:“谁说你啊,我在夸人家李白诗写得好。”
刘志不知何时飘到画前:“山画的真棒,字也好。这纸上都有你们的痕迹了,只差我了。”
话虽说了,可他这无能之辈实在不知留些什么痕迹。只好转移话题。
“《蜀道难》这诗这么长,高中学的吧,你还记得啊?”他问我。
我说道:“高一语文老师教得好。印象太深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快到中午了回家吧。”
路上,我们三人并排而走。后来我放慢了脚步,偷偷的绕到了了另一条街上。读初中时,确切来说是上了寄宿制的学校以后,我养成了一个习惯——一个人在不大的校园里散步。走上一条很长很长的大路,只有一个人慢慢地走。
天是晴了,但也是有代价的。让乌云散了的只有风,不小的风。在这钢筋水泥的森林中都能感受得到。幸好地面的雨水还未全部蒸发,否则必定尘土飞扬。不能否认,这种天气是我最喜欢的。在这种天气中散步对于我来说绝对是一种享受,而其他人却在忍受着。
让风吹着头发,看着地上的长发那凌乱的影子,很随意很自然。再看看其他人,无不用手去拯救被风吹乱了的发型。结果是越弄越乱,倒不如顺其自然。风再大些,似乎能够吹掉那些人们身上久不退去的伪装,所以他们只能在风中狂奔,以免露出真正的面貌。如果在哪天,看到一个人在风中走得很慢,那个人定是我的知己。虽然我从未见到。
我绕了三百米才到家。
如我所料,那两人正在一楼等着我做饭。
我开门见山:“今天我很累,不想做饭。”
刘志笑道:“自作多情,谁让你做饭啦。我和天晴说好出去吃的。正等你呢。”
李天晴说:“别看了走吧。”
我苦笑一下,点头应着。
不知何时,吃饭这个每天必做的事情成了我们这三个90后的难题,正是它的必然性和同期性,反让我们措手不及。
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因为是随便找的,所以非常普通。饭馆的装饰很有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感觉。门口的左边还有一块碍事的石碑,与武则天的无字碑不同,它是有字的。但年代久远或是人为破坏,也变成了无字碑。总体来说,整个饭馆给人一种老古董的感觉。
里面没有多少客人,仔细一看,除了我们三个,就没客人了。客人很少,我们得到了还算良好的待遇。
老板亲自招待我们:“三位吃点什么?”
刘志说:“问那位美女,她请客。”
李天晴说:“北方人嘛,吃面吧。”
我点头表示同意。
老板说:“三位稍等。”
过了十分钟,老板端来了四碗面。
刘志疑问道:“我们要的是三碗面。”
老板笑道:“唉,我不是也还没吃嘛。店里也没什么人,找三位聊个天。”
刘志欣然同意了。
老板一看就是位60后。他过来聊天,我还真怕没有共同语言。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吧,至少也应该是七十年代的。”刘志向老板问道。
老板说:“房子?听我爷爷说是在1958年盖的。当时这一片只有这间房子是用砖盖得。完成时,搞了个仪式。还挺隆重呢。”
刘志惊讶的说:“六十多年啦!”
刘志又认真的看了看这房子,不解的问:“那时候很穷吧!还盖这么大?”
我回答道:“1958年,那段特殊的时期。这房子还是形象工程呢。”
老板说道:“这小伙子说的对。用现在的话来说的确是形象工程。还是听我爷爷说本来不想盖平房,想盖楼房。可没人见过楼房,只好盖平房了。1967年,又有人说盖成楼房,在楼顶上插上‘**万岁’的大旗。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吵了半天,还是没盖成。看到门口左边的石碑了吗?上面开始写的是‘**万岁’,1978年之后,让我拿菜刀磨平了。可这石头怎么也搬不动,我一想搬不动就放着吧,它也是历史的见证者了。”
李天晴打破沉默:“为什么总是听您爷爷说呢?您父亲呢?”
老板苦笑一声:“哼,革了一辈子的命,莫名其妙的成了‘反**’。没几天,就没命了。”
李天晴默默的点点头。
老板敲了敲碗边说:“光顾着听我说了,快吃面啊。再不吃,待会儿就凉啦。”
我们重新回到现实,想到自己还在饥饿状态,马上狼吞虎咽起来。不出两分钟,三碗面就变成了空碗。临走算账时,还给我们打了个八折。
刘志感谢道:“下次我们还来。”
老板说:“下次你来不了啦。不出这个星期,这儿就变成开发商的阵地了。只是可惜了那块石头,恐怕要做地基了。”
我说:“那也挺好的,现在的一切不都是以过去为基础的吗?只要不开历史的倒车就行了。”
老板点头笑而不语。
在路上,刘志问我:“还记得上次吗?那家海鲜店,咱俩只去了一次,不就倒闭了。这次咱们又是最后的顾客。难道我们有什么超能力吗?”
“这只能说明你们两个是祸根。”李天晴笑道。
我则说:“为了这个城市的餐饮业,我们以后不要出去吃了。”
刘志应道:“怎么说我们也是有作为的90后啊。为促进当地的GDP,为了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为了不遭人唾弃。我同意你的想法。”
李天晴冷静地说道:“谁为了我们的肚子啊。”
我说:“我有一个主意。”
两人齐声问道:“什么主意?”
我说:“我们可以花钱去学校食堂吃。学校的食堂应该不会倒闭吧。”
“目前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这么着了。”李天晴说道。
街上的风小多了。大概是上午吹累了,下午就有些疲惫。地面在狂风和阳光的双重打击下,又变得干燥了。气温应该有三十九度。下午过得相当枯燥,我和刘志在空调屋里睡了一下午,李天晴在三楼画了一下午。
黄昏时分,在我的倡议下,我们三人来到三楼阳台去欣赏夕阳。当然这是经过李天晴的同意后,才上的三楼。
这时形成了一个比较和谐的画面。三人同时面冲夕阳,胳膊都放在栏杆上。金色的阳光洒在我们身上,眼前一片的光明。两男一女,伦理上可能有些说不过去,但是因为理想让我们聚到一起,或是其他原因。无论是哪一代年轻人,总有一些人打着理想的旗号在做着一些和理想毫不相关甚至背道而驰的事。我们还好,至少李天晴是为了理想。
李天晴转身向东说:“真想让时间停住,永远定格在这一瞬间。让现实中的所有烦恼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刘志笑道:“你不仅长得美,想得还很美呀。”
我说:“我们还很年轻不应该选择逃避。”
李天晴回答道:“那又能怎样,谁也无法逃避岁月这把无情的刻刀。”
她指着夕阳说道:“看,一天又过去了。我们生命中又少了一天。”
突然又笑道:“还好,下午把画稿赶完了。今天还不算白白度过。”
刘志说:“真受不了你,你是变色龙啊。情绪波动可别太大。”
李天晴惭愧的笑道:“我是怕你们太伤感了。调节一下气氛。”
我对刘志说:“是啊,她是没有白过。我们却睡了一下午。不能再这样下去啦。我们也该为未来多想想了。”
李天晴说:“未来,好遥远的名词啊。功成名就?碌碌无为?名垂青史?遗臭万年?或像保尔说的那样,为了人类解放的事业?或像雷锋那样,一辈子都为人民服务?每当我一个人的时候都在想人活着为了什么。想来想去,总是想不到答案,只会让大脑变得更混乱。未来啊!谁也到不了真正的未来。时间没有尽头,生命却有停止的那一刻。”
这时李天晴背对着夕阳,头发被照得金黄,整个人的轮廓像镶了一道金边。
我正对着夕阳,说道:“对于这种问题,是我们这些年轻人无法解答的,我们只能在书本上听那些过来人的话。可纸上得来终觉浅,当我们得到答案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变成了过来人。没办法,如果非要给这个过程加一个名词的话,该是自然规律吧。”
刘志走到我们中间,频频点头,指着我说:“的确是这样,他和我们比就算是过来人。”
然后就哈哈大笑,李天晴也随波逐流。没人愿意被别人说自己老了,
我反驳道:“刘志,我不就比你大两岁嘛。这就算老啦?”
他仍未敛起笑容。
我又问:“刘志,我从来没见过你工作,拿什么交房租?”
李天晴也问道:“是啊,我的稿费可以交房租,刘志你呢?”
刘志的笑容僵住了,吞吞吐吐的不说实话,但也经不住我们的再三追问。
“说也可以,但你们不能鄙视我。”刘志说。
我说:“不会。”
刘志接着说:“我就是经常被社会舆论打击的富二代中的一分子。可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说:“看得出来。是偷着跑出来的吗?”
刘志说:“不是,我是经过我妈同意的。”
李天晴问:“你妈?”
刘志说:“对,这就是我和其他富二代的不同。他们都是靠着父亲有钱。我呢,是凭着我妈有钱。”
夕阳已经完全沉到地平线以下了,去为明日的朝阳做准备了。
我意识到晚饭时间到了:“别说了,该吃饭了。刘志拿钱,我们去食堂打饭。”
李天晴说:“去食堂打饭,好怀念的一句话啊。我能一起去吗?”
我说:“你还是别去了,在家等着吃吧。”
“我不想做白吃!”她说道。
她不得不做了。我们早到楼下了。
之所以不让李天晴跟着,是因为我想用非正常的方法进去——翻墙。我只记得在初二的时候偷偷地翻墙跑回家过。高中三年,我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安安分分。高考后,暂时疯狂了一段时间。临考的前几个月,我总能听到我最讨厌的一句话:高考,一个人生的重要转折点。我实在不敢苟同,如果你肯努力,会发展,生活中处处都是转折点。高考只不过是一种制度,一种形式而已。当然也有一些改变,那就是从高中这个小监狱转到了大学这所大监狱。要是高考失败了,那就转到了一所更大的监狱。这所监狱是所有罪犯的最终归宿,它就叫做社会。
现如今,翻得不是一堵墙,而是一种感觉。方向也相反。经过我大一一年的观察研究,这所高中改的大学,西边男厕所北面的那堵墙,比较适合攀爬。不费吹灰之力,我和刘志便从校外翻进了校内。
我对刘志说:“刘志,食堂在教学楼的东南角。看到礼堂两个大字,往东边的一排平房就是食堂。你先去吧,待会儿我再去找你。”
刘志问道:“你干吗去?”
我说:“我去周围转转,毕竟我曾经也是这里的一分子。”
刘志说:“我等你,快点儿啊。”
或许是命中注定,每次在学校散步,总会是我一个人。找到了同伴,路走不到一半,也会因为我的沉默而走开。不懂寂寞的人,很难成为有思想的人。我不懂寂寞,也没什么思想,可寂寞却一直陪伴着我。值得庆幸的是,我并没有因此而患上自闭症。无论这所学校是高中还是大学,谈恋爱这个校园里的优良传统仍是不会变得。身边过往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的是手牵着手向着各自的目标走去,剩下的百分之一也是要去找另一半的人。我仿佛是个局外人。不过还好,我是校外人,而且这里也没有需要我牵挂的人。转来转去,一点“衣锦还乡”的感觉也没有。定是离校的时间太短,住的离校也太近。距离产生美,后面应再加一句,时间也是必不可少的。学校真的很小,没走几步,就到食堂了。如往常一样,食堂窗外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不仅越来越长,还会越来越粗。刘志在西墙脚下,两手空空。茫然地盯着眼前的景象。
我走过去问道:“刘志还不去排队。”
刘志两手一拍:“你没给我钱。”
我把钱递给他:“快点儿,过会儿人更多。”
刘志坏笑道:“不用担心,用不了一分钟,我就回来。”
我摇摇头。
刘志钻进了人群中,是女生群中。边挤边说:“各位美女姐姐,让一让···”
说一些不现实的话,在现实生活中还是比较现实的,想要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不管怎样刘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以胜利的姿态来到我跟前。
手里提着三个饭盒:“回家吧。”
我说:“刘志,真有你的。”
“没什么,只是说了几句日常用语而已。”他大步的向前走着。
我在他前面:“照你这么说,日常用语岂不都很虚伪?”
刘志挠头道:“我没想过,可经你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我刚要回话,却被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武星龙,怎么有空回来啦。”
我本能的回头一看,原来是和刘志同一性质的张倩。
“回来混口饭吃。”我指着刘志手中的盒饭。
张倩笑道:“还带了个小弟啊,这才出去几天呀。”
我说:“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叫刘志。”
我对刘志说:“这是我同学,叫张倩。”
两个人的日常用语相继而来。
张倩微笑的伸出右手:“认识你很高兴。”
刘志伸出右手在身上蹭了蹭,握住张倩的手:“我也是。”
我说道:“两位,咱们脚下踩的是中国的土地。对话不用那么西方化吧。”
张倩不屑的说:“我们这是学以致用。”
刘志偷偷地问我:“帮我问问她有男朋友吗。”
我不加思索的说道:“张倩我朋友让我问你有男朋友吗?”
张倩的脸唰的一下就变红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脸红。
我又说:“说话呀!”
张倩扭头就跑,还大喊一声:“没有。”
刘志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伫立着。好久说出一句:“你把她吓跑了。”
我说:“天快黑了,先走吧,明天再来。”
我再三的劝导,他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家走。鉴于早已天黑,手里还拿着东西,所以是从正门走的。晚饭过后,还未到八点。刘志问了我张倩的基本情况后,便去学校了。
我在二楼客厅看电视。李天晴走到二楼和三楼之间,说道:“来三楼阳台吧,别再让空调释放氟利昂了。”
我把电灯、空调、电视在最短的时间内全关了。晃着手电筒爬上了三楼。
李天晴穿着一件简单的睡衣,长长地头发扎成了一条简单的辫子。夜空中一颗星星也没有,气温也是异常的闷热。
“刘志呢?”她先问道。
我说:“去找未来的女朋友了。他现在可够幸福的。”
李天晴抬着头说:“幸福,是什么?”
我说:“幸福,嗯···就像一间开着空调的房子。待得时间久了,就没感觉了。可当你出来的时候,才会觉得还是屋子里比较凉快。”
“我随口一说,你不用那么认真的。”她笑道。
我说:“好像快下雨了。”
李天晴说:“不可能,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间晴,东南风2-3级。”
我笑道:“新世纪最不可信的就数天气预报了。古时候劳动人民总结一条农谚少着能用几百年。现在呢,天气预报收视率挺高,效率可不高。再说了农谚仅限于观察身边的事物,最多也就是看看天上的白云。现在的人造卫星都放到大气层以外了。老天不高兴了,自然也就没规律了。所以说,天的秘密,人类还是少探索的好。”
李天晴说:“看来人类文明在进步的过程中,某些方面还应倒退一些。”
我说:“话也不能说的那么绝对。”
李天晴笑道:“呵呵,嗯。”
楼下传来人的脚步声。我站起问道:“谁?”
“我,刘志。”刘志拿着一沓纸走到阳台。
我问道:“你没去找张倩吗?”
刘志说:“没去,我一直都在一楼。”
他将手中的一沓纸递给我和李天晴:“我在网上找了点求爱信的范文。你们帮我看看该用哪篇好。”
李天晴抢过稿纸,饶有兴趣的读了起来。她的阅读速度很快,看完后把稿纸甩给我,然后对刘志说:“一看就知道是你这样的人选的,真无聊。网上的美文那么多,怎么就选中这几篇啦。”
刘志笑道:“就是想和别人比一样嘛。”
我问:“刘志这纸的背景图案怎么都不一样啊?”
刘志说:“当然啦。以水的背景为例吧,你要是外向的人就该用背景是奔腾不息的江水。内向的就只能用潺潺的小溪了。”
这种说法很符合中国人的思维。什么样的人就有或就用什么样的东西。从一个人的衣着打扮就可以看出他的家境身世,以及贫富贵贱。再根据自己的需要来判断要不要和他交往。而骗子也明白这一点,因此他们只需改变一下自己的衣着打扮,就能轻而易举的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随着这个思维往下想,聪明的中国人又发明了“字如其人”这个词语。不过不知道对外国人是否有用。
我随手翻着看看。李天晴说:“无聊得很,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
我抬头冲她笑了笑,又接着看。的确内容丰富。第一张的作者,一看就是学生物的。在信的上半部分写得比较平常,在下半部分则画了两个心,确切的说应是心脏。信的末尾写了一大段:
现在应该澄清一个事实,心不是桃形的而是这样的。另外两颗心之间也不能插一把箭。因为插上一把箭,心脏就不会工作了。人体也不会做血液循环了,没有了血液,其他的器官也不会再工作了。所以说,心脏是我们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不管是在纸上还是脑子里,还是在嘴上,还是在···不管在什么地方,我们,不,应该扩大一点说,我们人类都不应该以任何方式在任何地点来诬蔑我们可爱的心脏。
上面的这段文字大概占了信的三分之二。这不像一封求爱信,倒更像一封为心脏讨公平的起诉书。他画的如他写的那样。两颗从生物课本上印来的心脏,之间没有箭,却有一根血管相连。旁边还有一行注释。我以为是什么“如果你愿意,就让我们一起跳动”之类的话。细一看则是一句“这是一条由许多毛细血管组成的,并不是动脉管,也不是静脉管。”看完这条注释稿纸差点从我手中滑落。
后面还有几张。有一位一定是个电脑高手。稿纸上只画了一条对话框,上面写着:“你已经被存入‘我的心中’,是否保存?”。对话框外,又有一行:“本电脑提示您,请击回车键。”
后面的内容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随手把这几张废纸扔到一楼地面,让它们感受一下泥土的气息。
“你干嘛扔了呀!”刘志扒着栏杆向下俯视着他的成果。
我说:“刘志,听我的,别直接表达。嗯···最好还是缓战急进。”
刘志问道:“缓战急进?作何解释?”
我说:“从今天起,你都负责去学校打饭,而且每次都要装作无意识的碰到她。付钱时。你在抢着付钱。我估计你应该不在乎那点钱。慢慢熟悉后,再···”
“不用说了,我懂了。”他打了一个响指,满脸的笑容。
响指过后,夜空的不远处打了一个闪,紧接着又是一声响雷。我和刘志早有心理准备,可没想到雷声会这么大。李天晴准是没注意。雷声一响,便传来了她的一声惨叫。雷声响了五秒,她和雷声几乎是同步发声的,这应该叫“雷同”。只是慢了一秒,可又多了两秒。顷刻间,豆大的雨点疯了似地从空中落了下来。我们立刻从阳台退回到客厅。第一个雷只是一个开场,尔后才是正戏。如果古时发过毒誓的人,能在此时此刻的话,定不敢再发“天打雷劈”之类的毒誓。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三层楼全部停电了。
我可惜的说:“刘志你的事,明天再继续讨论。走咱俩下去睡觉。”
背后好像被人拽了一下。一切又那么巧合。当我回头的瞬间,窗外又是一个闪电。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一双发着幽光的眼睛。多亏夜间我的眼神不济,不然的话,不被雷声吓死也会被自己吓死。我还未被吓到,就已经知道她是李天晴了。在这里,只有她才称“披头散发”这个词。闪电过去,雷声如期而至。恐怕她又要“雷同”了。我赶忙捂住双耳。果真如此,又是一声嚎叫。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又多了个动作。手脚并用,整个人把我抱的死死的。虽然我不喜欢大热天里被人抱着,但是这种便宜还是可以占的。当然,时间可别太长。
我问道:“这是干嘛呀?”
我试着推了推她,结果是她越抱越紧。
“有事能下来说吗?”我又问道。
她这才说出一句不知是该让人高兴还是头疼的话:“我···我怕黑。”
“你先下来再说,我快站不住了。”李天晴虽然瘦弱,但毕竟是个成年人。
刘志向楼下走去:“你们闹吧,我下楼了。”
压断骆驼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了。我最终不堪重负,斜坐在沙发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我是先让她倒在沙发上,我则动作敏捷的跳到了另一个沙发上。
我说:“我有手电筒,给你。快睡觉吧。明天你去打早饭,起晚了,可就没了。”
我摸着黑慢慢的寻找楼梯。
“等一下。”李天晴又说。
“又怎么啦?”我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她说:“我还怕打雷。”
说真的,今晚的雷声的确很吓人。今晚似乎是所有违背誓言的人遭报应的时日。
我说:“去一楼,那儿矮。我和刘志睡二楼。”
她又说:“不行,我还是怕。”
“你到底要怎样?”我下了最后通牒。
“我到二楼,你···能不能陪我?”她恳求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可怜。
她要是我女朋友的话,我非常愿意,义不容辞。可惜她不是。我若是答应了,那绝对是自己的一种考验,更是一种折磨。
“这不大好吧。”我表示为难。
“我不怕,我相信你。”她说。
“可我不相信我自己。”我心里想。仅限于心里想,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是两码事儿。一致的话,那就不是人了。正在我左右为难之际,忽然间来电了,屋外的雨声也大过了雷声。
“现在可以睡了吧。”我松了一口气。
她点头道:“呵呵,能睡了。”
“刚才的事儿,你别在意。”她拍着我的肩膀说。
我说:“你别在意就行。”
女人的脸就像天气。为了防止她变脸,我先换了空间,跑到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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