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园

2015-03-17 09:30 | 作者:曹含清 | 散文吧首发

火车在大地上奔驰,我透过车窗望到广袤辽远的原野。一条条溪流、一片片树林、一座座城镇在火车的前移中渐渐消隐,眼前又呈现出陌生而新鲜的风景。我向窗外远望,望到了一片柿子园。它静静地依偎着一座小小的村庄。这幕情景对很多人来说平淡无奇,却深深触动了我。它让我想起了故乡的柿子园,让我想起了逝世的姥姥。

很多年前我还是个灰头土脸的孩子中秋节的时候父亲开着拖拉机带着我和母亲到姥姥家。拖拉机沿着柏油路穿过两个村庄,在田间坎坷的土路上颠簸,下了一座残缺破败的大石便可以望到一大片柿子园。一棵棵柿子树郁郁葱葱,繁茂的枝叶荫蔽着一座简陋的小屋。姥姥看守着这一片柿子园,晚上她就睡在小屋里。

拖拉机刚刚下了大石桥,我不顾父母的劝阻从车上跳下来奔跑着去找姥姥。那时候姥姥身体还健朗。她小心翼翼地爬到木梯上,伸手摘下树上红透的柿子给我吃。金黄的阳光从繁密的的柿叶间流泻下来,仿佛是一绺绺金粉洒落在姥姥慈祥和蔼的脸庞上,渗进她额头的皱纹里。

柿子园旁边有一片池塘,岸边杂草丛生,经常有漂亮的水在水面上游来游去。我喜欢那些羽毛鲜艳的水鸟,总想到池塘边看水鸟。姥姥说池塘里有水怪,淹死过村里的孩子。她还绘声绘色地说水怪长着红眼长须,见了孩子便张牙舞爪。吓得我不敢靠近那片池塘。我从早到晚在柿子园里玩耍。园子里红通通的柿子像是一盏盏精巧的小灯笼挂在枝头。鸟雀在柿子树上叽叽喳喳,飞来飞去。我像个伶手俐脚的小猴子,趁姥姥不注意迅捷地爬到树上采摘熟透的柿子。她望到我爬得很高,担心我摔下来。她并没有朝我怒吼,而是在树下打开一盒糕点。我看到后便流着口水匆匆滑下柿子树。

柿子绿了又红了,时光在柿子园里悄无声息地流逝。在时光的洪流里我渐渐长大。我到城市上学之后很少回家,也很少见到姥姥。她也渐渐地变老,变得更老!每到秋天柿子熟的时候,她总是挎着竹篮步行八九里到我家送柿子。姥姥说她走一段路就停下来歇一会儿,走走停停才走到我们家的。

去秋又来,一晃很多年过去了,到了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在省城找了一份工作。我有好几次在高速公路上坐车路过家乡,但是无暇拐到家里看看。那一刻,我仿佛能够看到不远处向我敞开的家门和灯影下守候的父母。记忆里的柿子园也如同幻象似的在眼前浮现。我知道柿子园里的姥姥正在一天天衰老下去。我能够想象到她的头发比从前更白,她的皱纹更多,她的脊背更弯。

那是盛的一个晚上,父亲打电话给我说姥姥在省城的一所医院住院了。我听后给舅舅打了个电话得知姥姥所在的病房号,便匆匆忙忙坐末班公交车赶往医院。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灯火零落,病房即将熄灯。我来到病房前,黯淡的灯光映照着充斥着药剂味道的走廊。我轻轻敲响了门,开门的是母亲。她见我大汗淋漓地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串香蕉和一箱牛奶,便轻轻责怪我一句,其实她是心疼我这么晚风风火火地赶来。此时姥姥已经入睡。我望到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还在打着点滴。我静默地伫立在病床旁,望着白发苍苍、骨瘦如柴的姥姥,热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几分钟之后我从病房走了出来。母亲送我到门外。她告诉我说姥姥在县城医院的时候腿脚和脸庞浮肿,疼痛难忍。舅舅便开车把她送到了省城的医院治疗。姥姥被确诊为患了肺癌,需要做手术或者化疗。母亲说着泪水夺眶而出,我也泪眼模糊。三年之后姥姥去世了。柿子园里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我常常想起姥姥,记忆深处的柿子园也如同幻象在眼前浮现。每到深秋的时候,我总是想柿子园里一定已经挂满了红通通的柿子,像是一盏盏随风摇曳的红灯笼。柿子园里的姥姥还和从前一样,看着满园的红柿子面露笑容。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