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

近几年的团年饭都是弟弟在酒店订，不愿让母亲太操劳。今年，母亲坚定的否决了，不只因为贵且难吃，己愈七十的母亲不让我们剥夺她越来越少的为儿孙团圆劳作的权利。团年饭在母亲忙碌的身影和不停的唠叨中早早的散席了。弟弟说想去给祖父母上坟，我和他带上大哥的儿子驱车去往乡下的姑母家。

姑母家在镇上公路边建了房， 祖父母的坟在镇郊姑母的地里。春寒料峭的田野中，小沟边那片有些荒芜的草丛里零星散落着几块墓碑。姑母清理完墓碑边的杂草，在我们跪拜时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些听不太清的话语。我大致明白她的意思，是让她的父母--我们的祖父母保佑我们一生平安幸福。

望着墓碑上祖父的名讳，我想起墓碑下只有祖母的骨灰，在离此不远的那个我童年时生长的叫六合的小村，祖父的遗骸在不知哪一片的田野下。这个远离故土的西北人在尘世没有留下任何让他的后人能睹物思念的东西。

我没有见过我的祖父，我脑海中他的形象有些漂渺，只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他的过往。他出生在大西北的一个叫安吴堡的小乡村，战乱年月，入武随军，辗转到湖北，后落地生根娶妻生子。他是国军文书，写得一手好字，离开部队后教私塾为生。小时读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后，祖父的形象就和那戴着眼镜留长须的老学儒分不开了。不过我想象中的他更和善而柔弱。因着曾经当过国军的身份，他谨小慎微与世无争努力的活着。

我曾经想过，祖父为何在他有生之年没有回过他的故土。后来有一次，姑母告诉我，在她小时候，祖父找到一次搭便车去武汉的机会，在火车站，他畴积的钱并不够他买往陕西的车票，他只能用他的目光追随那开往故土的火车渐渐远去。我无法想象＂哐嘁、哐嘁＂的火车声在渐隐的蒸汽中逝去，他绝望无助的眼眶里泪光闪烁，每念及此我都会潸然泪下。

祖父柔弱而坚定的把他的子女们养大成人。在他感觉到自己完成他的责任时再也无力支撑，穷苦和病魔中他选择了离开这个尘世。在远离故土千里之外的异乡，他把绳子系上屋梁决定离去时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我想，他的耳边一定有高亢的信天游在隐约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