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年

你 的 年

江 帆

倘若年有门槛，那么从前我们大多是在自制年货的过程中一步步迈进年之门槛的。时过境迁，如今的年于不经意间与从前已有了许多不同。年货早早地被制成成品置于商场货架之上，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这变化虽省去了人们自制年货的诸多辛劳，年的气息似乎也因此而少了旧时的那份浓烈。

但过年依然是中国人心中最隆重的节日，只不过随时代变迁人们庆典的方式有所不同而已。现今的年似乎更多地始于春运的脚步，当春运讯息传来的时候，仿佛满世界都是匆匆行走的人流，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为年而奔走，奔走在一条回家过年的路上。

年俨然是漂泊者眼里的一条路，一条历经艰辛也要回家过年的路。

年之路其实首先是从人心里铺展出来的。在外漂泊的时候人们自有漂泊在外的理由，外面总有某些无法割舍的东西令人向往和流连。但当光阴的脚步渐次走进年之门槛时，无论外面有多大诱惑或多少迫不得已的原因欲使你留下，你的心已伴着一日浓于一日的年的气息朝着家的方向飞奔。你看见路上的行人每个人脸上似乎都写着“回家”两个字。车站、码头、机场售票口卖出的每张票仿佛都没有到达地名，那票上只有一个抵达地点－－家。城市的街灯流光溢彩，营造着都市的节日气氛，但置身这样的街头你却愈感冷清与孤独，五彩霓虹远不如万水千山外村头小屋中那盏油灯明亮和温馨。人还没上路，心早已在那条遥遥迢迢的年之路上走着了。依稀看见路的尽头依着家门望眼欲穿的白发亲娘，看见年三十夜老家园桌上那热腾腾的团年饭。

终于又踏上了那条回家过年的路，年的距离便不再用时间来计算，路有多长年便有多远。舟车劳顿辗转颠簸早已见惯不惊，皆能泰然处之。可眼见着快到家门时你忐忑已久即将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船扎雾或车遇阻把你搁在了年之路上，这是你上路后最不愿见到的情形。你又焦灼地改用时间而不用旅程的长短计算年的距离，如果老天生生把你的年三十夜留在了半路上，你也明白你的年依然在路的那头，在你临进家门母亲为你开门的那一刻。

那么多人走在年之路上，构筑成今日之年的一大景观，飘溢着当今时代另一种浓烈的年的气息。年的召唤象集合的号令使归心似箭的人们自觉地聚集于港口、车站或机场，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耳闻南腔北调眼观往来之客，你知道这些人与你萍水相逢，原本毫不相干。但此刻相聚于此，便同为回家过年之人，你因此凭添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亲切感。若有幸同搭一班车船、同住一个舱室，你会更加喜不自禁，因为你们多半就是老乡了。你们一同走在回家过年的路上，年之路上便有了知音，谈资亦无非是家与年。

年便是这样一条回家的路，男女老少拖家带口跋山涉水地走在这条路上。从冰雪北国走到温暖的南疆，从国际大都市走到偏僻的山村小寨。哪里有生你养你的家，哪里就有你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