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稻谷

2015-02-08 22:31 | 作者:武陵山脉 | 散文吧首发

借稻谷

文/武陵山脉

一九七二年的农历六月,我扦队落户所在的生产队,正逢粮食青黄不接时刻。此时的集体仓庫,已经是底子朝天,再也不需要紧锁仓库大门。

俗话说:“大河流水小河满,小河无水大河浅。”在计划经济的那个年代,老百姓吃饭,总是靠集体大家,如果集体大家都断了粮食,那么个人小家便是颗粒无粮,真的是要饿肚子的。

我们生产队,四十几号男女老少爷们,在吞咽了三天的糠菜后,发觉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那里还有力气到田间劳动?当时,正值农业学大寨运动时期,劳动力是必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要战斗在生产第一线。如果被大队、公社干部发现生产队没有人在田间劳动, 那是轻则要挨批斗,重则要被扣除每年法定的三百斤基本口粮的。

队委会经过秘密商量决定:今,每家每户抽一个男劳动力,到已经联系好了的桃源县农村借粮;明天白天,家里所有的妇女劳动力,都到村边田里劳动,好应付上面的捡查。

如果有人问:“你们队里的男劳力那里去了?”你们就骗他们:“都到山上薅苞谷草去了。”

当天夜里,我们十几号人,挑着箩筐饿着肚子,跟着生产队长步行出发。

那天夜里没有月亮,天很黑很黑,山路又崎岖蜿蜒,队长还不准我们说话,说是如果大队、公社知道了情况,我们是要挨斗争的。所以,我们便一声不响、跌跌撞撞地跟着前面的人,鱼贯疾走。

一路上,只听见粗重的呼吸声;人们跌倒之后轻声的骂娘声。半路上,我穿草鞋的脚被石头踢破,不得巳弯腰一摸,嗨哟,粘糊糊的,想必流的是鲜血吧。

想不到,在我弯腰之际,后面疾走的人,收脚不住,一脚踼中了我的屁股,扑哧一跤,摔在我的背上,弄得我一个满嘴啃泥。与此同时,地上一块突出的石头,也嗑中了我的额头,疼得我冷汗淋漓,血流满面,几乎晕倒。我躺在泥地上,顺手抓了一把干土,压在伤口上,然后爬起来,跟着队伍继续行进。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翻过了几座大山,淌过了多少条溪沟,快到天亮时,终于听到了队长的声音 :“社员们,目的地到了,趁天色还没有大亮,大家暂且就在路上休息一下,等到天亮后再进村吧。”

饿着肚子走了大半夜的摸黑山路,实在是累饿交加,浑身无力。听到休息的号令,我们便把箩筐,横放在窄窄的蜿蜒山道上,把扁担横放在箩筐上边,大家不管三七二十一,仰天倒在扁担上,酣然睡去。

当听到队长的叫喊声醒来时,天色己经大亮。这时,我四处一望,这里原来是桃源县的一个边远的小山村。整个村子,一色的木屋瓦舍,鸡鸣狗吠,倒还生气。值得称赞的是,整个村子都掩隐在林木绿叶之中,风景倒是十分幽雅。

我们跟着队长,走到村里的集体粮仓旁边,他们生产队的保管员,早就打开了粮仓板门,在等着给我们称粮食呢。我斜眼对粮仓内一看,可怜可怜呵,仓里最多也就只有几百斤稻谷。

双方经过几番协商,对方的生产队长,终于答应借给我们三百斤稻谷,并约定今年十月底,一百斤稻谷还七十斤苞谷颗粒。

经队长統筹安排,最后分到我名下的粮食,仅仅二十斤稻谷。

之后,我们每个人从箩筐里称岀了一斤稻谷,放到手推石磨中,磨成了谷粉,然后用筛子胡乱筛去粗壳,就直接放在柴火铁锅里,加水划成了米糠糊糊,一人分得一土钵子。大家蹲在灶边,把猪食般的粗糙米糊糊,囫囵吞进了饥肠饿肚。

直到改革开放后, 我才真正的吃饱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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