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

或许，这不算一条老街，我听爸爸说过这条街的由来，曾经这里是芦苇荡，也就说这里是洞庭湖的一部分，被人工填平了。不管怎么说，于我而言这是一条老街。

我沿着街道走着，街旁有条小溪流，见底，很遗憾不是因为清澈，而是枯水期，水太浅。我想大概七八年前，这条街道还是泥巴路，下雨天会有坑坑洼洼的小水洼，而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总是穿着黑色的皮靴，将一个小水洼里的水用脚踢到另一个小水洼，直到暮色降临，直到黄色的泥浆将我的裤子弄脏确认回家会被骂之后，怏怏回家。小溪流的另一边有稀稀拉拉的几座坟墓，以前上学去特别早，天还不是很亮的时候，经过这里我都会在心里默默地说我是好人，不要伤害我，现在觉得很扯淡，如果鬼魂真的存在他会那么品行高尚？继续走着，我看到一位老者，大概七十多岁，很矮，我想起我从书上看的，因为中国人的体质缺钙上了年纪之后很容易收缩，我想她年轻的时候应该不是这个高度，穿着我高中校服那种灰紫色的棉衣，带着灰色的绒帽，由于太矮，裤子一层一层的叠着，让我想起了漫画中夸张的胖人的脖子，我之所以盯着她，是因为她的眼睛很明显的有白内障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眼疾，一个手拎着一个蛇皮袋，另一个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着，生活于她看上去很艰难。

她很像我记忆中的老街，破旧不堪，像没有特色的路灯，伫立在那里，都没有人会多看一眼。可是时间流逝，老街会被翻新，老人却只能随着过去的老街走进时间的阴影里，随着一代代人的繁衍，再也没有人记起。

我走到了十字路口，路口有个常年卖猪肉的老先生，我从大人的口中知道他的绰号“八佬”，或许是因为他在家排行老八吧，老先生自我有记忆起就在这个路口卖猪肉，他不像《水浒传》里郑屠夫那样长着凶神恶煞的脸，他很慈祥，如果不是在大冬天也能看到他穿着带毛领的大衣坐在路口卖猪肉这么多年，我真的很难相信他是屠夫，身上没有一点杀气也没有膘肥体壮，满脸横肉，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曾让我帮她在这里买过肉，她还让我对八佬说不能欺我的称我是帮她买的，我要说明一下小时候曾一度以帮老师做事情为荣，因为老师让你做事情说明她信任你，喜欢你，我怀着很紧张的心情去帮老师买猪肉，我骨气勇气对八佬说了老师让我说的那句话，八佬微微笑着，像所有慈祥人的笑容那样，对我说“我知道你的老师”。

很多时候，我闭上眼就能想象八佬坐在十字路口卖肉的微笑，我感觉他是十字路口的象征，是老街的一部分。

我在十字路口转向西湖的方向，沿路看到了“美华大药房”这个药房是我初中一位数学老师的爱人开的，也就是他们家的。我想说这位数学老师那个时候在我们班级并不受欢迎，大家在他上课前把粉笔藏在脚踏的木墩里面，然后老师就去隔壁班借粉笔，可是隔壁班总是会很戏剧的没有多出来的粉笔，总是只能借到一点粉笔头，除此之外，也会有人故意用脚踢着凳子让它发出让人厌恶的声响，老师总是很生气，后来一度走进教室之后不上课直接让大家自习，也许更过分的是，大家私下叫他“矮子”，其实我想说，他第一次走进教室的那一瞬，我觉得他很帅，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爱和他作对，或许，再过一些年，如果当年的同学还能回忆起他，还能回忆起当年做的那些事情，应该会学《匆匆那年》里，陈寻说的那句话吧“你说当年，怎么就那么混呢？”。

“混”也是你曾穿着校服经历过那些青春的标志，它和你放在箱底不会再穿的白色校服一样，微微泛黄。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大横幅，上面写着“健康避孕有益于妇女健康”，红色的字体有些可怖，画面切到小学五年级，西湖人和黄株洲人发生了冲突，应该是某个西湖人杀了某个黄株洲人，黄株洲人想要讨回公道，所以来了些示威互动，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呈现给我的是，上学路上，有一条木船挡着路口道路，地上铺着白色的纸，白纸上血红的字体，“血债血偿”，现在想起来还触目惊心，小学时候每当发生这样的事情，虽然于我没有太大的关联，但我总是会又刺激又紧张好今天，直到最后不知道这是怎么结局的，直到空间时间转变让我忘记。

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只有开始没有结局，或者你只知道开始没有必要去打听结局，很多年过去之后你也许还会记得这件事情，却仍旧只有开始，只有你的心情。

我选择走一条我平常不太走的路，正好看到纸厂，很小时候我爸工作的地方，可惜纸厂倒闭很多年了，外面围墙上爬满枯死的藤蔓，一层层，叠满苍老和忧伤，现在改成了一个驾校，正大门上依旧红色的字体，写着正楷字“西湖驾校”。大门边上种着月季花，开得正旺，红色的盛开有点像玫瑰，我想画面可以切到小学五年级，那时候骑着自行车上学，我们有一群人喜欢偷花，我想来个江湖称号“采花大盗”吧，我们一群采花大盗，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去偷摘他们的月季花或者别的什么花，有一次，我们正在偷摘过程中一个年级大约六十岁的爷爷吧，生气地从家里跑出来，我想他可能是在洗澡听到外面有声响或者隔着什么模糊的窗子看到外面偷花的我们，着急地跑出来，因为他出来的时候，还没有穿上衣。我们推着自行车一路狂奔，紧张而又兴奋，走远了还听见从后面传来的骂声。这个老人让我想起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巨人的花园》里的那个巨人，不过生活毕竟不是童话，到最后老人还是没有顿悟把他的花儿摘下来送给我们这群孩子，想要这些花我们还是要去偷，或许有点乡下“野孩子”的味道。

我总感觉，每个人的小时候都应该会有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撒过谎，偷过东西或者打过架，这些事情就像粘在手上的502，刻意撕扯会产生一定的痛觉，不去管它，它也会消失，在不经意的时刻。

街道上的典当行、修理行日趋减少，多了服装城、婚介所。我想去我记忆中最爱去的书店买本书，我走了很久，十字路口通往的四条街我都绕了一便，才找到那家“新华书店”。可能是我记忆出了错，还有可能是它随着时间发生了改变，我印象中很大的书店不过小小一间，没有我想要的书，只有我小学时候买的最多的《字词句篇》和《一点通》，不过倒是看到了初中迷死的伤感文学，青春校园小说，夸张的动漫封面，我拿起一本书名叫做《忧伤渗满十七岁》，笑出声了，老板和一些顾客盯着我，我才醒悟自己有多么张扬，赶紧离开了，还忍不住笑了整条街，我想过路的行人，应该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学生样的女孩，满脸溢满笑意吧。

笑意不太久，老街不太长，我想起一句歌词：

目前最有趣的等待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