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百合(二)

2015-01-12 08:28 | 作者:jianjun801 | 散文吧首发

车在大兴安岭边缘的山涧里缓慢地行进着,前方的路只是乱丛中两道深深的车辙,弯弯曲曲,起起伏伏,沟沟坎坎。两边是以桦树和松树为主的杂木林子,时密时疏,纵横交错,姿态万千。霾里透着格外的神秘和庄严。

越往纵深,山越来越高,林子越来越密, 树离我们也越来越近。山涧在不断地收窄,路也越发的崎岖。 整个世界都是湿漉漉的,乌云压顶,滴忽而紧锣密鼓,忽而淅淅沥沥,车窗的雨刮器拼命的摇摆着,能见度越来越差,车厢里的空气显得异常的沉闷。

我们的车象是在深海中一条随波漂浮的小船, 时而涛底, 时而浪尖。 平时最搞笑的司机此刻脸上的肌肉却绷得紧紧, 一双本来不大的小眼睛瞪得溜圆。我和哨长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紧盯着前方的艰险, 其他的人都昏昏于里,身躯随着车厢毫无规律的倾斜方向自由摇摆。 偶尔传来女兵们轻轻的鼾声。。。

终于有些放晴了,天边渐渐呈现出灰白的颜色,哨长长出一口气掏出两只“大前门”自己嘴里叼上一只另一只递给我,我回头看了看车厢里的女兵们,哨长似乎象是明白了什么,对我笑了笑又把两只烟放回了烟盒。

看啊。。。! 突然, 年龄最小的女兵赵虹一声大叫, 惊破了女兵们疲惫的梦,一个个揉着懒散的眼睛, 睁一只闭一只地顺着赵虹手指的方向望去。

林荫中, 只见一块墨绿觑不透底的屏障里, 一娥白色的幽灵, 泪光点点 夺夺逼人,像一个含羞的仙子, 微微敞着那淡黄的沁怀, 柔情百般, 婀娜妩媚......

呀!百合?! 是百合! 哪儿也有一个,啊! 哪儿有三个,啊! 快看哪儿啊,太美了! 林间的白色渐渐地增多着, 女兵们的沸腾的温度也不断地上升着, 所有的困倦和疲劳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队长 让我们去摘几朵吧,哨长 给我们停停车吧”女兵们央求着。 我和哨长对笑了一下,哨长说 “别着急,这林子里太危险,我们去的地方多着呢,要多少有多少”。

兴奋中, 前面的山涧似乎开阔了起来, 忽然, 车内的兴然嘎然而止, 听不到一丝呼吸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直逼车的前方.....

前方坡道下群山中,一块哪大的狭长开阔地,无数片五彩的云起伏无序地散落在其间,尤其白色的居多,也更显灵气。不!那不是云,是大片儿大片儿的野花儿,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中尽情地展示着它们各自的娇艳。开阔地中间整齐的排列着几排房子, 被周边片片白色的花儿触拥着, 人们沉浸在那一刻似灵似神的幻。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 我们终于站在了她的面前, 女兵们向山坡奔去...

而我所看到的却是另一派景象, 一排排黑趋趋的木板房子 泡在一大片黑乎乎的泥汤子里, 象是被人们遗弃了许久的废墟, 没有路, 也没有丝毫生命的信息.....

我目瞪口呆! 头脑里一片茫然, 这时我才发现哨长是有备而来的, 他的脚上穿着一双齐膝盖高的军用雨靴。他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季节,他们这儿就是这样,你们在这等会儿,我进去找人”。

女兵们满载而归。“好漂亮的百合”,“好美啊”!女兵们相互陶醉着她们的战利品, 赵虹走来举着手里的花儿“队长 漂亮吗”?“干嘛那么严肃”。

约一顿饭的功夫,不知从哪儿钻出了十几个身强体壮的东北汉子, 脚上一抹的雨靴趟在尺深的黑泥汤子里, 身着又脏又皱, 泥痕斑斑, “那衣服至少半年没洗”? 哨长和一个满头几乎皆白的老者走在前面......

“这是林场高场长”,“这是x队长”,“唉呀,欢迎,欢迎,真是太欢迎了”老者紧握我的手摇了好一阵儿 随后转过头对着汉子们喊道“还傻看哈呀,背呀”! 汉子们争先恐后.....

女兵们边向后躲闪着边把目光齐投向我, “队长,我们自己走吧”? 那声音是在乞求。看着那满眼的黑泥汤子我为难, 沉默不语, 两眼微抿, 直视肖莉 (她是女兵里最年长的,26岁, 军衔最高,中尉),肖莉的目光同我对视片刻,毅然转向女兵们“怕啥,我可不走”,说完走向一个汉子“来, 背我”! 哈, 女兵们个个效仿. 我也无例外, 乖乖地趴在一高大汉子身上,“场长往哪旮背啊”?“傻啊,往我家啊, 我家暖和”!

这哪儿是家啊, 乌烟瘴气, 炕上地下四桌, 男女老少足有二十几口子, 十几杆烟袋锅拼命地冒着烟, 麻将, 纸牌, 正热火朝天,哪有我们插脚的的地儿.“去去去,都给我滚旦”, 高场长吼叫着,音不高 不乏温和, 二十口子都滚了, 滚的不远, 灶火间, 扒着门一堆脑袋向屋里看, 目光里闪烁着稀罕!

“翠儿啊, 去找几个老婆子烧水, 揍饭”......

屋子里的烟草味终不能散去, 炕上地下到处一片狼藉, 女兵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高场长频频致歉羞却难掩. 只会连连地“你看...,你看...”。

“场长啊, 那米在哪呀”?

这饭是绝对不能在这儿吃的! 从哨长哪儿得知我们的这顿饭在老乡们眼里的价值和份量,我们岂能从老乡们的嘴里夺碗掏食。 经我和哨长的再三劝阻并一再说明, “我们刚才在路上已经吃过从哨所带的馅饼(其实骗人)”,场长终于答应不备饭, 只是抱住我的手久久不放,欲说无言......

演出的场地成了我们的大难,林场里连巴掌大的一块干地儿都十分的罕见。场长沉思了片刻带着我和哨长来到了屋子门前, 那二十几个汉子还站在泥汤子里嘻嘻哈哈三五成群嘴里叼着烟,“柱子啊你背上x队长, 你们几个去把家里的斧子锤子拿上去木材库”......

这是一排破旧不堪的木板房子, 倒是比林场里所有的房子都高大些,像一头苟然残喘的超级灰熊被困在沼泽中, 饱经着世间的风霜雨, 历尽了沧桑. 这就是林场的木材库, 打开东头一间的门, 只见塞的满满的木板材几乎顶到了房梁, 按我估算至少也百个立方. 场长扫视了几许转身对着门口的汉子们“给我往外搬”,那声音无比的坚定。

一块又一块上好的板材被扔在了库房外的泥汤子里,每扔一块我的心都不由的一紧, 隐隐作痛, 乡亲们为了看一场不足两个钟头的演出, 尽付出了如此高昂的代价! 那壮举深深地刻在我心里几十年。 当库内的板材离地面约一米时,我向高场长提了个建议, 剩下的板材可不必搬, 正好作为观众的座位和我们的演出的舞台, 这一举两得的高招令场长的脸上绽开了笑脸, 但难题还在后面.

这一间库房的面积还是太小了, 除了必需的舞台之外, 剩下的场地要容下林场一百多口子人, 除非人摞着人还得三层. 既然已到此份上, 场长紧锁着眉头毅然又打开了相邻的另一间库房, 用手指着房间里的板材,冲着汉子们“给我接着继续往外扔”......

两间库房中间的木隔墙,斧劈锤砸, 被汉子们三下五去二顷刻间扫平. 库房里无电没灯黑咕隆咚的, 场长对汉子们又指着预做舞台边上的那面木板外墙“把那块墙给我砸了”.......

我真想当众大哭一场, 因为我知道我们演出的水平也只能糊弄个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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