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前的那棵老榆树

2014-11-27 07:40 | 作者:报春冷蕊 | 散文吧首发

桃花溪

(我写得是一个桃花源般淳朴善良的人民,这种看似落后实际上浓郁的原始人情风味已近淡然消失,失去的正是令人永远怀念的可贵。)

我最初参加工作,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要说偏僻,那就是顺着一条沟一直走到沟的尽头。一路河槽乱石,弯弯曲曲的爬坡山路。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一辆往城里送废材的四套马车。我们坐在上面慢悠悠的地走着,一路颠簸,几乎把五脏六腑都能颠出来。

越往沟里走,天越窄,人们见着头顶上的太阳没有几个小时。两山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百米。中间是一条潺潺的小溪,把个本来不大的村子分成南北两半,不到百八十户人家分别坐落在两山的脚下。一到天,小溪旁边的山桃花开了,人们称之为桃花溪。

溪流清澈,水底沉淀的牛粪、羊粪厚厚地铺了一层,水面漂浮着桃花瓣儿。人们在溪水旁饮牛、饮羊、洗衣服,我们吃得当然也是这溪水。一到天,洗衣服的妇女排满溪畔,溪流声、捣衣声、歌声、和人们的打闹声汇成一股美妙动听的交响曲。

学校是个有两间房子大小的院子,教室在山脚下,院子的台阶又窄又高,离院子足有两米高。我第一次去了晚上上厕所,就从台阶上摔下来,腰痛了好几天。

再说那厕所,是师生公用的,用乱石垒的墙很矮。蹲在那里向北可以看到老师在讲课,上课的学生还可以看到蹲厕所人的头;向南居高临下是一条路,过路的人一到此处就会自然低下头,怕看到有人高高地在自己的头上拉屎。

教室里面盘了一个很大的土炕,炕上摆满了长条炕桌,学生盘腿坐在炕上上课,老师站在满是鞋的地下讲课。学生下晚自习时,就把长桌子高高叠起,给老师留下晚上休息的空间。

村里的人出地很远,一到春天,午饭都是带着干粮地里吃,到了天黑的时候才回家。因此学生们在早晨到校的时候,都带着干粮。中午,把干粮冷啃后,往肚里灌碗冷水,这就是午餐了。那时候我们家里的粮食非常困难,我看到孩子们可怜,就从家里有意识地多拿点米面,吩咐值日学生把大家的干粮都放在笼里熘熟了,把米下在大锅里多舀点水。可是学生们硬是不喝这淡淡的稀米汤,说这是老师的!我说:“没关系!这样是会生病的!”强迫他们喝。

同学们感到我和以前的老师不一样,就把这件事情回去告诉家长,家长就让孩子们给我偷偷拿吃的。什么米啦、面啦、菜啦等。

那个时候,我做饭学生取暖都是烧家长轮流上山背回来的山柴。有时候缺住了,我就带着学生们上山砍柴。我看到那些十一二岁的女孩爬山特别的快,拿起镰刀唰刷几下,把柴捆得结结实实地背下山,怀里还抱着一大捆一大捆的山丹丹花都堆放在我的面前,有些俏皮的女孩还用山丹丹花编成花环戴在我的头上。

一到天,家家都要杀猪宰羊,艰苦劳动了一年了,也该好好享受一下了,每家杀猪宰羊时都要把自己的亲戚朋友叫来,大吃一顿。这里好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请先生,而且先生还要坐在首席位置上,如果请不到先生,好像是一种遗憾。他们一旦发现你不去就拉着拽着,吵着、骂着说你不给面子!提前预约排队,一排就是个满腊月。过年从初五开始就又排上队了!因为这里确实是落后,没有几个读书识字的,先生在村里成了人们最敬佩的文化人,写信啦、算账啦、出个主意啦、过年写写对联啦,都要找先生帮忙。

说老实话,我最初去了确实不习惯,再加扭伤腰,喝得是牛粪水,吃的是烧土豆,晚上睡下松涛轰鸣,猫头鹰一声声叫,整睡不着,心里不免有点打退堂鼓的想法。可是孩子们的心灵明镜似得,星期天怕我孤独,都来陪我,听我给他们讲故事,同时也把他们听到的故事讲给我听,和我真是形影不离。

有一次我感冒了,头昏昏沉沉的没有一点精神,一些大点的女生可着急了,村里没有医生,连个买药的地方都没有。她们就从自己家里取了生姜和辣椒给我做了一碗汤,然后让学生们在炕上腾了一块地方,用被子把我蒙好让我发汗,放学的时候有个大点的女孩凑在我的头跟前笑着说“老师,揭锅盖时小心地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渐渐远去了。我蒙在被窝里想着,大人孩子满是黑渍的脸上见了你老是满脸的笑,黑黑的手拉着你手老是不放,要真离开真有点舍不得。

我醒来揭开锅盖一看,又细又白的高粱面鱼鱼,里面是羊肉梢子,味道香美,这些都是她们从自己家里拿来的。我用筷子轻轻一挑,里面埋着六七个圆溜溜的鸡蛋,我的眼里不由滚出一串泪珠。

一年之后,调回一位公办老师,我这个代教只好回家了。临行前全村人都在村口为我送行,各种土特产都争着往车上填。手握了再握,都不愿意离开,一直送我四五里还在那儿瞭着。

自从那次离开这个桃花源般的小山村,听人说那个小山村已经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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