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二)

堂屋中香烛缭绕，挤满了我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奶奶盖着长长的白纱静静地躺在地上，簇拥她的是山菊&翠柏。我跪倒在奶奶身旁，不停抽泣，几个小妹妹在一旁烦衽，她们又怎能明白眼前的生死别离于自己的意义。我不停地给奶奶焚化纸币，白白的蝴蝶冉冉升起，寄托着我无限的哀思。唢呐声声，迎来送往一批又一批祭奠的人们，没有人提及爸爸，我知道大家是在刻意回避。人群中我几乎没有瞧见爸爸的朋友，树倒猢狲散，难道有葬礼的日子就一定没有婚礼？

（爸爸日记）‘昨天清晨，据说，故乡的天气很好，而我的心情却糟糕的无以复加，母亲去了，没有人在她身旁。小院应该是荒凉的，如同我时下的心境，悲壮而悲凉。xx年12月7日，注定是个沉重的日子，我痛了，要强的母亲走了，没留下一句话，带着儿子给予她的本不应有屈辱。而自命不凡的我,……坐待憾事成真，任由良心的谴责在心底堆积。身有伤，贻亲忧;德有伤，贻亲羞。从此后，再不闻篱灯寥落时娘亲的声声呼唤' 。

所有的人都显得很雅致，交口称赞奶奶的品行，不过我知道大家都是在演戏。从这几年爸爸的伤心，伤神，伤痕累累处我已见多不怪了。叔叔，婶婶对我都异样关心，让人挺不自在的，爸爸曾跟我说过，亲人未必都是亲信。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家族中的人居多，所忙也不外乎人员的调配，所需物品的采购，迎来送往祭奠的人们，以及座次的安排。人群中不时有笑声传来，我看不出人们有多悲伤，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我可怜的奶奶。

在我的老家，对丧礼是极讲究礼数的，而往来人员的多少，最能反映丧家家族大小，家庭背景，在当地的影响力。不过，这一切少了爸爸的出现，自然冷清。因为我是长孙，被安排跪在奶奶最近侧，旁边依次是二叔，小叔，婶婶，姑姑和妹妹。她们女生头袭长长的白孝，腰间系着麻绳，我们男生相应要短的多了，其他的人只是象征性地胡乱扎在胳膊抑或手上。我是小辈，因而和妹妹们多了点红红的点缀，在夜晚的灯光下分外刺眼。我们不停地向前来为奶奶叩首的人们回礼，婶婶们不时用手擦拭本没有眼泪的眼睛，姑姑们早哭的嘶哑一片。当最庄严的葬礼都变成作秀的场所，我怀疑人世间还有什么是真的。现在的一切与我可怜的奶奶已没有任何意义。

夜深了，除了家人和家族中要好的，其他的人们早渐次散去，回家上网看足球看喜剧片唱卡拉ok也未为可知。我那可怜的奶奶，仍静静地躺在地上。夜风已冷，摇曳中的昏暗的酥油灯映在奶奶的遗像上，很是凄凉。近旁的姑姑已睡了，不时仍发出一两声抽泣，矜持了一整天的二叔、小叔终于哭出声来，痛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痛的，人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扪心自问。我仍心不在焉地化着纸钱，机械地抽着鼻子，脑中满是胡思乱想，尽管手已被火烤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