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爸爸,傻蛋儿子

2014-11-13 08:26 | 作者:零噫 | 散文吧首发

哑巴爸,傻蛋儿子

零噫

每逢中秋,后村的唐铁匠都会对月高歌。记得小时候的我,总是在歌声响起的时分偷跑到唐家后面槐树林偷听。因此,中秋节晚上就成了我一年中唯一的期待。村里流传着两种说法,一是他在怀念自己早死的父亲;二者说,他在以歌声为重病的儿子祈祷········在我的记忆中,他总在沉默。面对他那瘦小的儿子,亦没有微笑。唯有那节奏分明的打铁声伴其左右。

妈妈说,他是个没孩子。村里人养活了孤苦伶仃的他,并为其娶妻生子。他为了报恩,开了这家铁匠铺,免费为村名们提供锄头之类的农具。我八岁那年,认识了他的儿子一个矮小的黑孩子。他仿佛比同龄孩子的之上低了一截,于是我们总是变着方儿欺负他。后来,唐铁匠便每日背着孩子上下学,我们自此不敢造次。

那时的我们总喜欢在背后叫唐家父子为“哑巴爸爸,傻蛋儿子。”他听见了非但不恼,还给小伙伴们分糖果吃,以至于后来的我们把唐家铺子当成放学必往的第一站。他那弱智的儿子在我们眼中也变得可了不少(我们看在糖果的情面上结束了对他儿子第二次肉体侵略。)

梧桐叶悄悄的铺满山野,布谷在回环的山际间深啼。某一个上学的路上,我看见唐铁匠背着嘴唇乌黑的小唐赶往镇医院,他妻子唠唠叨叨的紧跟其后。路人见小唐之病状,纷纷发出理性的预测,或是劝说:

“唐铁匠,算了吧!这孩子救不活了,别折腾。为一个将死的孩子花一头猪的钱,不值!”

唐铁匠背着嘴唇哆嗦的小唐,埋头向前。视百万劝说若无声。此后的好一段时间,我都没看到后村的唐铁匠在村里出现。有人说,深受丧子之痛的唐铁匠去某个地方躲计划生育生孩子去了;也有人说在回来的路上,铁匠夫妇随儿子去了。

当我再次见到唐铁匠时,小唐已经恢复正常。他不在是一个”八九不分,横竖不辨“的矮傻子,村里人对唐铁匠竖起了大拇指。我们也开始恭敬的喊他一声唐叔。自此,唐家人过起了与夕阳为伍,与稼禾为伴的乡野日子。四年级上学期,小唐和我分在同一班,我两开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友谊。唐叔总是在每周一周三为小唐送来新鲜的土豆片炒肉,顺便给我分一半。

就这样,小唐和我在同一个被窝里躺了三年,调皮的我们把学校的花菜拔了N回,我们合资买了一灌小滚珠并曾以此为业,称霸一时。初二下学期,小唐被转至县级重点中学读书,而我留在镇级中学读书。我人生中的第一场离别上演:

“唐叔,小唐走了啥时回来?你是要去打工吗,小唐周末住哪儿?”

“孩子,我家穷。为了给小唐看病我们已经负债累累了,再说孩子长大得娶媳妇。所以我们去打工,小唐周末住爷爷奶奶家,每年回来一次就行。”

小唐坐在汽车上静静的望着我,欲语还休...... 就这样,我们对视着,直到唐铁匠和小唐消失柏油路的那头。此后的我和小唐没再联系。偶尔路过唐家铺时我会拉着铁匠的风箱思念小唐,或是幻想铁匠在外面从事什么工作

第一年节,铁匠和小唐未回,于是我有开始了第二年的等待;当第二年的等待在岁寒时节破灭后,另一场漫长的等待又燎然心塬;岁月就这样与世事死耗着,村里的老人们皆以葬身黄土之下,村里昔日的小女孩亦步入青春期。小唐的音容渐渐消失在我的印象中,我身边的朋友们亦接二连三的结婚生子。而早已习惯漂泊的我早已疏远了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在大学的一次监狱义工活动中,我见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但久别多日的我们早已没了昔日的话题,彼此对视了好久,却仅道出一句:珍重!

当大学生活接近尾声时,我回家过了一个春节。昔日的稻田因无人耕种而荒草横生,老人们仍在准备着一场没有子女团圆的年饭。凛冽的寒风呼呼的刮过山岗,把枝头上仅剩的枯叶吹落满地。出神之余的我看到一个白须满腮的老头走过田埂,扛着一捆稻草向我走来:

“唐叔,多年没见。你可回来了!”

“孩子,老了!该回家了。”

.......

终于,我没有与他谈起小唐的事。他点一支草烟,向我打听着大学生活的点点滴滴。而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为老去的唐铁匠,还有那误入歧途的小唐。

14年9月4日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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