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河湾

2014-10-31 10:55 | 作者:定风波 | 散文吧首发

回河湾

北河湾的冰刚褪尽,水草便要挤出。不几天,如絮的水藻把沼泽地变成了一张硕大的绿毯,春如期踏上绿毯款款走来。这时,水草的中间,就有好多肥大的蛤蟆抱在一起。小孩儿觉得有伤大雅,便对他们用石块乱砸,越大的蛤蟆越会遭到石击,谁知那些大家伙偏偏一个个很痴情,并不分开逃走,竟然常常被打死。然而过不了多久,北河湾几十亩沼泽里尽是蛤蟆串。四月份,十来亩沼泽地像魔术般由绿而黑,这里便是蝌蚪的世界了!儿时的我整天在大水渠破处,用长而硬的冰草编成水轮,拿竹棍穿好,搭在渠边,用猪耳朵草引水,一架水车就做成了。看着水车旋转,一看就是大半天,直到被姐拧着耳朵拉走。里,我常常望着满天星斗,听着此起彼伏的蛙声,惦着我的水车,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东河湾有几口废弃的机灌大口井,夏天,小伙伴们便把放了石块的竹笼用绳子沉降到井的深处打捞神出鬼没的泥鳅。然而等待是漫长的,索性就用空瓶子去捉狗头蜂。

河滩的马刺,牛羊不吃,农民不割,一大簇一大簇地疯长。硕大而深绿的叶丛中,紫色的花苞格外鲜艳,马刺花儿夸张地伸长花蕊,散发出浓浓的苦香,引来了体型硕大的狗头蜂。狗头蜂全身绒毛、黄绿相间,飞升嗡嗡作响,它有着锋利的剪牙,屁股后更有黑而长的毒刺。他来到花儿上,别的虫子急忙溜走,可小伙伴们却并不怕它。狗头蜂在刺花上采蜜时,就被扣在瓶子里了。大蜂心烦气躁,一通乱斗,自然个个伤得不轻。没酒瓶子的或不敢捉狗头蜂的小孩只好玩铡草牛,铡草牛是两三寸长的一种甲壳虫,它因为长长的触角下有能铡草的剪刀似的大门牙而被命名。这种虫子定会成对地趴在白杨树干上,只要用力给树一脚,它们就会落地。抢上虫子的便开始比赛“铡草机”的效率了!等到瓶子里的狗头蜂大战结束,铡草牛铡不动草了,大孩子在水坑里玩累了,沉没在井中的竹笼才被记起。这时,大孩子要快速将笼子拉上来,大家屏气凝神,笼中的淤泥被磕在地上,定会有几条泥鳅如蛇般快速蜿蜒,不赶紧捉紧罐头瓶就会窜进水草里,瞬间钻向泥塘的深处不见了。没有罐头瓶是分不到泥鳅的,为了得到一条泥鳅,常常不惜挨打,将家里的绳子和竹笼偷来供大孩子捞鱼;也会把柜子深处亲戚拿来的、准备再送出去的、早已过期的水果罐头吃了,腾出个瓶子装鱼。那时,能有个玻璃罐头瓶是多么荣耀哇!

天气转凉,水已不再让小孩感到亲切了。中河湾里,在沟渠的灌溉下,大队园子里的果子红红地挂在枝头,这些果子散发着无穷的魅惑力,就连大人也不时地向枝头张望!园子的中央,矗立着看园子的老孙头的高房子,园子四周,给刺条子编得严严实实。

孩子王瘦猴白天带领大家踩好点,夜间就“行动",由于布置周密,成果很不错,大家终于解了馋。可奇怪的是那小嘴却越吃越馋,这样,老孙不干了,他晚上照例点起灯,放开收音机,人却早已猫在树底下,我们骑在高大的柳树上放哨,把目光聚焦在园子房,瘦猴几个被抓就难免了。这回,老头动大刑了!半夜才给放了出来,我们凑上去一看,他们个个的大腿被咸麻扎得又红又肿。小伙伴们分头从各自家里偷来大蒜捣成蒜泥,糊在腿上解毒。“太狠了!我们要报仇!"

果子收完,小孩才被允许进园子清苹果。老孙这下可不安稳了,先是被打破了瓦尿盆,用烧炕棍捣破炕面。傍晚,一放火,角楼乌烟瘴气,老头从房里揣出冒烟的褥子,边用脚踩边破口大骂!这还不够,得以牙还牙,拔来咸麻挂在门上槛,我们在远处用石子打门,老孙气急了,猛冲出来,给咸麻来了个正着……可解气了!

第二天,脸青而紫的老孙头并不找家长闹,而是猫在巷角抓瘦猴几个,害得我们白天不敢出门。傍晚时分,晚霞烧得正红,从远处飞来了成千上万的迁徙的红嘴鸦,鸦群聒噪着黑带子一样飘在大园子的上空,让幼小的我联想起鹊来!夜幕降临,儿落定,为了逗老头,我们就去摇鸦,那鸦儿不时地哇哇的从这儿挪到那儿,吵得老头半夜不能睡,便出来赶孩子,小孩一个个才像真猴子,六十岁的老头儿怎么也抓不住一个小孩,也认不清是谁家的娃,只好破口大骂,只是在鸦的聒噪里,不算什么了!不几天,老头被整得老目昏花,搬回家住了。这场持久的斗争以我们的胜利而告终!

时至今天,回想起来,儿时的我们顶多算个顽皮,而老孙头的做法未免太狠,故不想对他道歉!

村子西端的河道,习惯上被称为下河湾,冬天的下河湾,平缓的河水在河道风的作用下,形成了好几亩大而狭长的冰面,尽管大人一再告诫我们不能溜冰,但溜冰的快乐是无与伦比的!在架子车的后挡板上打上两个霸钉,就成了冰橇,来到冰场,让狗一拉,嘿!脚底获得了一种抹油的快感,物质匮乏的痛苦在这儿得到释放,那怪异的吼声,仿佛在告知着内心的某种难以名状的委屈,这种情绪也感染了久久被囚禁的狗,它们也格外卖力了!几十个冰橇来回穿梭,那场面,挑粪的大人也在远处半张着嘴巴张望。如莹如玉的冰面上,滑动着些至纯至洁的生命

摔倒是免不了的,比摔倒更疼的是冻得发紫的手与麻木的脚,那脚踩在地上好厚。大孩子偷了家里的火柴,大家拾来枯枝败叶,点起一堆火,一烤火,那手脚更难受了,疼中带着酸痒,吸着鼻涕边搓边跳……

啊,二里长的河湾,在物质匮乏的那个时代,不知为我们带来了多少快乐!如今,湿地早干,冰场已无,在河堤的掩护下,二里河套地早成了宝地,小洋楼,新农村示范工程驻足这里。每次站在桥上,东望拦河大堤,西看下河湾,儿时的景象就浮现在眼前,耳边响起同伴们的呼唤,心头升起一股淡淡的忧伤!三十年过去了,可那些场景却如此顽固地占据着我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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