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园茶香蕴妙境

难得一个多云凉爽天气，友人来电相邀去逛豫园并饮茶，便欣然往之。因是双休日，人皆有闲暇，加上许多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一过豫园商城的牌楼，条条街巷都是红男绿女人头攒动。老上海所说的老城隍庙明代古建筑群落，如今早已都成商铺，经营各具特色的丝绸服装、刺绣、文房四宝、紫砂茶具、乐器、折扇等，还有就是酒楼饭庄，如上海老饭店、绿波廊酒家。老城隍庙大殿也已高悬“老庙黄金”牌匾，成为闻名遐迩的黄金珠宝店，只有两侧门柱上的楹联依旧醒目：

做个好人，心正身安魂梦稳。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

虽然五香豆、梨膏糖、南翔小笼包、油炸臭豆腐等名特产店及美食摊前旗幡招展挤挤挨挨，但真正买票进豫园的游客相对较少。我到时友人已在等候，于是谈笑入园，步移景换，曲径通幽。真个是城市山林，一墙之隔，外面是喧闹红尘，里面却是清凉洞天。尽管从小到老来过许多回，仍觉亭台水榭、迴廊轩窗，意韵常新。各种盘根错节、铁干虬曲却翠华如盖的老桩盆景点綴园中，苍古入画。“点春堂”里，清末刘丽川曾运筹帷幄，决策指挥小刀会义军反清灭洋，叱咤风云，至今仰之仍令人慨然。

游豫园，最有传奇故事可看的，当属镇园之宝名列江南三大美石之一的奇石“玉玲珑”了，当年宋徽宗遣人搜罗天下奇石入汴京造园，也就是世人所说的“花石纲”，兼具“瘦、皱、漏、透”特点的太湖石“玉玲珑”即其中之一。后因故未运至京，流落于三林塘南园；有趣的是修造豫园时选中此石，运来途中舟船遇风倾覆，“玉玲珑”也沉没在黄浦江中，只好雇人潜水打捞，谁知打捞上来的同时又在旁边发现一块不同凡响的石头，捞上来一看，天生地造鬼斧神工正适合给“玉玲珑”做底座！偌长偌大个黄浦江，偏偏在这里翻船，“玉玲珑”偏偏沉在它旁边，不能不使人感叹，天地间万事万物，就连石也有缘乎？

与友出园，好不容易挤过九曲桥，来到湖心亭茶馆，上楼见临窗尚余一空桌，便入座吩附沏了一壶大红袍，少倾斟茶细品，汤色沉稳，香味醇厚。邻桌是一对金发碧眼的老外，也在体验这文明古国的茶文化，许是识中文吧，边喝茶边盯着壁上卢仝的《七碗茶歌》：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两位老外看了一会，相视而笑，拿起紫砂壶细细把玩。我想他们一定觉得这小小一盏茶怎会有这许多名堂和奥妙呢，在他们看来也许远不如一扎生啤来得爽快吧。

友人侃起旧社会海上闻人黄金荣的养生密诀，此君几十年如一日奉行“上午皮包水，下午水包皮”的生活习惯，这“皮包水”即饮茶，“水包皮”指泡澡。分析一下还是有道理的，人经一夜睡眠需要补水，茶又能提神，因此上午饮茶有益健康还能使人精神饱满。下午喝太多茶提神又要起夜，会影响晚上睡眠，所以不宜。粤闽之人讲究吃早茶，可能也含这点道理呐。

悬挂的一幅对联耐人寻味：

野烟千叠石在水，渔唱一声人过桥。

看过这副对联，上海开埠之初此间情景风物可见一斑。临窗俯瞰，九曲桥上人流压肩叠背，缓慢移动，绿波廊边碧水涟涟，游人投喂，锦鳞争食，引得邻座老外站在窗前拍摄不止。沧海桑田，如今豫园商城已是繁华绮丽、寸土寸金之地。

与友人相劝，再呷了一口茶，回看窗外，已显暮色，不经意间，又消去浮生半日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