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小梅
梅花在冬季开放,与雪为伴,做冬天的知己,迎接心中的人儿,春。
姨夫去世时嘴里唤的是:“小梅,小梅。”外公家境富裕,几个儿女也生养的可疼可喜,但是他对自己的孩子婚姻要求不高,尊重孩子的意见,只要孩子们开心什么都好。大姨选了姨夫,我不知道大姨的小名叫什么,记得儿时去大姨家,姨夫常是小梅小梅地喊着,那是不知道姨夫为何如此,我便把小梅一事告诉了妈妈,问妈妈大姨的名字真的叫小梅吗?妈妈笑了,温和地说:“不是。不过是你姨夫喜欢大姨,给他起的昵称。”
老一辈的事情,我不太明白。我猜想一定是姨夫觉得大姨像冬天的梅花一样清骨美丽,令人欣赏,他才给大姨起个昵称叫小梅。
十几岁我就离开了家乡,一晃很多年过去。前几天,妈妈突然打电话,她哭着说着:“丫头,你姨夫去世了。他是一个痴心人,临走时他什么都没交代,只喊了句小梅小梅。”
妈妈说:“姨夫是舍不得大姨,临终前才会如此。”姨夫是在农村生活的穷小子,大姨是一个读过书的姑娘,还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那时用俗人的眼光说就是他们很不般配,可是外公同意,大姨也同意,别人说也没用。老爷说:“穷人家的孩子能吃苦,知道疼人,女儿家有人疼就是幸福。”大姨说:“生活里可以找一个一生相伴的人就是足够了,他可以给我。”
一个男人最好的爱就给一个女子婚姻,然后让心爱的人过上安稳的日子,姨夫就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姨夫自从娶了大姨,不管姨夫白天在外多忙,天黑前必须回家。他说家里有媳妇,自己绝不会在外逍遥让媳妇在家里苦苦等候,这样的爱一直相伴,后来他们儿女大了,彼此还是谁也离不开谁。
去年回家乡,我去看大姨,问大姨:“姨夫对你那么好,是不是每天都说我爱你呀?”六十多岁的大姨脸一下子红了,她不好意思地说:“你这小丫头,我们老夫老妻怎么会说你们年轻人的肉麻话?你姨夫不会说,他的情都在心里。”
想着现在年轻人一见面都说我爱你,真不知道他们可理解什么叫爱。姨夫没说过爱大姨,却用行动表达了爱意。记得梁思成大婚后问林徽因:“为什么是我?”林徽因说:“这个答案很长,我要用一生告诉你。”爱绝不是一句话可以解释的,我爱你,一生一世。
姨夫是农村人,老实本分,他不会花言巧语,更不会忽悠人,他会的只有诚心对人,低头做事。大姨是一个对生活挑剔的女人,例如家里一定要干净,衣服绝不可像一般农家人穿了一天再穿一天,那怕是闻到臭味也不肯换洗。姨夫刚与大姨结婚时,汗衫子穿了一天没换,大姨便不依了,叮嘱一遍又一遍。第二天一早大姨害怕姨夫忘记此事,她就老早起床,谁想姨夫身上穿了干净的衣服正在院子里干活。以后姨夫再也没用大姨叮嘱,姨夫养成了大姨的习惯。
姨夫做什么事情也不全听大姨的。表哥到了上学的年龄,大姨说家里没钱让孩子在村里小学上就可以了。姨夫说:“你一个妇女不要什么都管!有钱没钱不是该操心的,孩子上学就在县里,教育比什么都重要。”
姨夫和大姨一直相伴,岁月改变了所有,没有改变姨夫的习惯,就是无论谁在身边,姨夫都喜欢喊大姨小梅,他不是一遍的喊,而是小梅小梅,听起来像是喊心上的人儿,语气里有紧张、疼惜、怜爱。
如今大姨老了,姨夫更老了,但是小梅没变。他们无论是一起到田里干活,还是到集镇上赶集买菜都未曾改口,因此事还在集镇上闹过笑话。一次大姨和姨夫去赶集,大姨看到商店里自己喜欢的布料,没顾的和姨夫说一声就慌忙地去了。姨夫一转脸没看到大姨,便不断地喊小梅小梅,路人还以为是他丢了孙女,便说没看到小孩子经过呀?姨夫也许是找人着急,便大声地说:“小梅是我老婆。”引来路人哄堂大笑,有人说:“老头,你老婆多大?不会是一个十八九小姑娘吧?还小梅小梅呢!”姨夫不管这些,依旧喊着。一会大姨出现了,埋怨地说:“老头子,在外人面前你瞎喊什么,我这不是到店里看看布料吗!”姨夫嘿嘿笑了,说:“我这不是看不到你心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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