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人……

2014-09-23 10:15 | 作者:一凡 | 散文吧首发

我常常执拗的怀念那深深隐藏在大山褶皱后面的那个地方——罗塬,也许因为它的小,也许因为它的寂静,也许是因为那跟山泉一样淳朴敦厚的山民…… 哦,那山,那人啊!

罗塬,顾名思义只有罗圈那么大的一个小塬,它——高高的顶在了聚拢在一起的山尖尖上,就是在县级的版图上也很难找到一个标注的小点,一条窄窄的黄土小径时而掩映在丛林遮蔽的阴影里;时而裸露在艳艳的日光下;时而缠绕在大大小小的山腰上;时而跌落在幽深的山谷里。要不是那象征了当代文明的电线穿梭在崇山峻岭之间向那大山深处延伸,你甚至怀疑那就是想像中的世外桃源。

那年,挟着背叛的忧伤,怀揣着想,孤傲的选择了大山,选择了孤独,选择漫漫的寻梦路……

的燥热被蝉的鸣叫演绎的淋漓尽致,簌簌拂来的山风不时的稍带着一些野芳的幽香。初到罗塬,偶然的漫步在这悄怆幽邃的环境里除了静寂倒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流逝着,渐渐的我感觉到自己甚至就成了这大山的一份子,清晨,一抹云霞被孩子纯真的童声吵红了,朦朦胧胧的山顶渐渐清晰在艳阳的温暖里,猛的吸吮着这少有的清爽,逍遥、自在!傍晚,窗外牛铃的叮当和着树叶的莎莎声犹如上古的琴弦奏出的天籁之音,清纯、超脱!挑灯读,神游在作家杜撰的美好里,感觉异常的充实、富有!

那年的天,少有的大纷纷扬扬的飘洒了三天,眼看着周末很快到了,天一点也没有放晴的意思,云脚低垂,几乎挨到了山尖上,放肆的北风无聊的撕打着窗棂,呜呜的怪叫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就像这凛冽的寒风一样不由分说的往你的领子里钻。望着天山共色的白皑皑,我惊呆了,那是出山的路?我傻傻的伫立在有些寒冷的院子里,发着奇想,要是有杨子荣的小分队的本领,那该多好啊!

“这周不能回去了吧?”我一惊,这不是经常送妹妹上学的那个女孩吗?从我到这个学校的第一天起,我就发现她好像专职的保姆似的,每天总是很准时把一个女孩送到学校,然后默默地离去。后来我知道,这个学生家离学校很远,每天都得有人送。她也是这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子唯一的高中生。有一天早晨,上课时间到了,她突然气喘吁吁的拉着妹妹跑到了教室门口,不好意思的连连道歉着,并不断地责怪贪睡的妹妹。也许是她的虔诚销蚀了我的怒气,我平生第一次放纵了学生的错误,默许她坐到了座位上。也就是那次,我第一次看见了她红扑扑的有点像藏北高原少女的脸庞,那清纯的山泉般的笑靥……后来的后来,怎么说起来,还攀上了亲戚,原来,她是我本家姐姐的婆家妹子,叫馨宁,尽管她在大山外面读了几年的高中,山里妹子的羞涩,善良一点也没有改变。

“哦,怎么回?找不见路了啊,你怎么到这?……”

“接妹妹呀,顺便到小卖部买几袋盐。”

“哦?你真会……”我没有把她挑天气的潜台词说出来,但她似乎感觉到了,抿嘴浅浅的一笑:“没办法呀,总不能吃没盐的饭吧?”

“哦,呵呵……”

“到我们家去坐坐吧?”我思忖了一下,也好,最起码不用自己动手还能混顿热饭吃呀。

新鲜的雪地上几行歪扭的脚不断地往前延伸,跟在她的后边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在汗水将快从额头上沁出来时总算到了那遮蔽在山坳里的她的家。几眼窑洞,坐北向南,院子了的积雪已被扫起来了,只剩薄薄的新落地的雪花轻佻的打着旋儿。推开屋门,一股温暖忽的迎面扑来,简单的几件家具,摆放的倒是井井有条,她父母的热情,甚至让我手足无促 ,毕竟她爸在外工作,见过世面,那种圆滑世故可是我在这从未见过的。

她很利索的脱掉外套,默默地坐在灶膛里,不断地添着柴火,那炉火时隐时现的映着她本来就有点发红的脸庞,锅里的水终于有点感觉了,丝丝的响着,不一会就扑扑的冒着热气不断地顺着窑帮向上做着一百八十度的翻滚。我和她爸爸坐在暖烘烘的热炕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听听外面呼呼作响的北风,突感十二万分的温暖、舒适,真想凝固在这!很快,在她和母亲的合作下,一碗碗热腾腾的长面端上来了……

”你给我看……“刚洗刷完,很少说话的她,好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涨红了脸,说话吞吞吐吐的。

“呵呵,什么呀?“还是那样子,她抿嘴一笑,旋即出了家门。不一会,她拿着厚厚的一沓稿纸回来了。

“这是我瞎写的,你给看看……”

“哦?你喜欢写东西?”

“嗯!”我抬眼一看,她本来就很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还算秀气的睫毛不好意思的低垂着,那神情就像刚从花骨朵中退出的青杏一般的羞涩。

我有些吃惊,在这大山深处居然也有做梦的人?那一行行很工整的楷书虽说不是大家名作,但也凝聚了多少心血和执着呀!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久很久,竟然连她母亲说她光知道看书而不干活的唠叨也没有听见多少。她的藏书并不多,大都是一些不连续的文学杂志,还有一些大部头的小说,已经破损不堪了,可以猜测,书的主人不知道翻了多少遍。

“你要看书,我那有啊,可以借给你。”为了那个梦,也为了心灵的慰藉,每周我都要在乡文化站管图书的好友那借好多书。

“好啊!我听妹妹说了,你总是在看书……”她居然兴奋得像个孩子,我第一次看见了她开心的笑容。

自从那次以后,我们有些熟悉了,从以前的客气,谦让,到了争执,甚至是不快。外国文学我从不喜欢,可她偏喜欢《大卫.科破菲尔》,《猎人日记》……她说她正在做梦,她要为她的梦想而努力,她甚至执着的想逃避农活很多的家,闯荡世界……

第二年的天,开学好长时间了,也没再见她送妹妹上学,后来从她妹妹口中得知,家人给她找了对象,她不愿嫁,整整哭了几天,一个月后我被派外出学习,回来的那天已是暮春时节了,凋零的杏花洒落的到处都是,只剩下那一抹抹残红孤傲的独立枝头,就在转过一个山坳的垭口,突然远远地看见一行迎亲的队伍蜿蜒在山路上,那唢呐声有一声没一声的在有些空旷的山谷里传得很远很远, 唢呐,唢呐,年轻的姑娘要出嫁……这又是谁家在娶亲呢?

我到学校的当天下午,有消息传来,那天迎亲的队伍正是娶她的,听说她远嫁在了一个更荒僻的山村。从那以后不久,她妹妹因没有人接送也辍学了,我也再没有了她的消息……

好些年过去了,那簌簌的山风,那有些不成章韵的牛铃声,那山妹子的执着,那一切的一切,好似利镐搬的挖掘着沉淀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哦,那山,那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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