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炬已成灰

今天，看见我的名字印成铅字，想到教师节时回忆从前的老师，总想写些什么。虽然，我逐渐为当初未能探望老师感到遗憾，正如他们说的，有些人，再见，就是再也不见。我肤浅的以为，一无是处的我，没脸见他，但，如今想起来，谁还会像宠小孩一样宠我。他，一定会像当初一样爱我。

那时，我借读在他的班上。因为一直有点语文功底，文笔还算流畅。其实，他一直没让我知道，他将我的作文常常带到他教的其他班作范文，甚至，在老师办公室里，深情并茂地朗读我的作文。想到他微微扬起一个宽额头的脑袋，不到1,6米的瘦弱身材，还轻轻摇晃，那时，他肯定是十分得意的。一个语文老师，相当的矫情和固执，宠起人来也不怕别的孩子嫉妒。当然，他对我很严格，每一次作文，如果稍微马虎了，他一眼就能掂量我的斤两，照旧是分析加润笔，我时常感觉，每次不分析我的作文，他就浑身不舒服。无奈，花季少年的我，有着不与同龄人的孤傲，挥霍了他对我的培养。老师那时很敬业，因为是资深的语文老师，学校可不便宜他，教学任务很重。偏偏他有一双深陷的眼睛，额头宽而亮，头发黑但已经很稀少，向后梳的话，有点德派学者的味道，只是个头矮小，精神头没的说，声线也很清晰。

因为他是班主任，也爱不经允许就给我安了不少头衔，年少轻狂的我那时经常不买他的帐，那些虚的东西对我没有吸引力，我最迫切的就是考上学校，脱农皮，换掉草鞋穿皮鞋。他却一样把我派上学校的舞台，做一次作文演讲，或去旗台边，升升国旗，等我亮了不少相。然而我依然腼腆，依然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我知道用心良苦，他希望我不但可以用笔，还可以用语言，优美的描绘那段青葱岁月，对我今后的成长会有很多帮助。在生活中，语言表达是给人的第一印象，相当重要。

一年的师生情谊，他对我倾注了太多。那么忙，看到我的好文章，为了鼓励我，他给我起了笔名投稿。所以我有一个笔名叫遥遥。据说出自“桃之夭夭”，他希望我如我所梦，走出那个山乡，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可惜，我不大喜欢那个名字，因为我的姓是“梅”，我更喜欢梅的清冷，而不喜欢“桃”的鲜艳。即使，它真的变成了铅字，我也不待见它。如今想想，那时真是无情。

最终我的无情造成不可弥补的遗憾。最初，我知道他病了。老师嘛，多少有点职业病。而且，当初他也很拼，脸色苍白得像林黛玉。后来确诊是肺心病，那是一种很娇贵的病，冬天很难熬。我那时也正照顾一个肺心病患者（我婆婆），我想他的儿子也是医生，用不着像我们一样，把医生接回家替病人输液，吸氧。当我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他已经入土为安好多天了。他的儿子平静的讲诉着自己的父亲，他只是和我交流照顾肺心病人的经验。他决计不会想到，我的内心充满了悲悯和遗憾。像父亲一样的老师，怎会在意我的平凡和无能，如果我的出现，能唤起他当年为孩子们深夜伏案的回忆，能让他记起那些爱过，恨过的天真的孩子们，甚至，知道现在的某某在哪儿，该有多好啊！

教师节，加上女儿的老师，我发送的祝福短信也是屈指可数。“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真的就是当年我的老师们的真实写照。那时的老师不打麻将，因为工资养家糊口都很难，那时的老师不会在教师节索礼，因为孩子们有些还交不起学费。那时的补课不收费，孩子们还埋怨耽搁回家农忙。母亲曾经告诫我：父母只能生你身，而老师却能教你心。所以，老师是比父母还要重要的人。

怎么不遗憾？他已不能收到我的祝福短信；怎么不遗憾？虽然我终究不是大富大贵，但我一样有自己平淡而美丽的人生；怎么不遗憾？我如今写下的文字，再也不能得到他的润笔，任何对他的赞美与感恩，他通通不能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