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天空,雷声不断,震耳欲聋。
树叶随着风,唰唰地响。
这是五月的季节。
靠着悬崖的地方,生存着一户人家。家里人烟很少,据村民说来,是因为当初找人看地基的时候,没有给那个老先生足够的钱。因此,报复也罢,无意也罢,村民们闲时也议论纷纷。
结果,这家人最后,全死了。是打工进煤窑厂,被坍塌的石块砸死的。
老婆32岁。就剩她一个人了,在这个家。
男人在的时候,她和她男人生了两个孩子。有一个是有毛病的。
人们都很奇怪,为什么他偏偏就瞎了一只眼睛。老天对他似乎不公平,即使他父亲生前是个无恶不作的人。
可他就是瞎了一只眼睛,还有一只可以看见。至少,他只认他的妈妈叫妈妈。
老婆一个人带着俩孩子,生活十分得艰难与辛苦。每每夜深,等孩子们睡着以后,她便自己躲着被窝里抽噎。为了不惊喜正在睡梦中香甜的孩子们,她哭泣得很小心。
有人给她出过主意,叫她再找一个男人。
她觉得别人说得也对,自己生活实在艰难,何况,还有孩子。心力交瘁不说,心里有委屈,都没有一个人可以听她倾诉酸楚。
她开始憧憬。
邻居对于她的这种建议,她心里是很乐意接受的。
不能说她是个薄情的女人,神龛上还供奉着死去丈夫的香火。她并没有忘记,第一个带她走进婚姻的男人。
每逢丈夫的节日或生日,她会虔诚地跪下,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背上还背着一个。很奇怪,一入夜,只要天一暗,孩子们就呼呼大睡,也不吵闹也不吃奶。这是给女人留下专心哭泣的机会。
她是不会让人知道,她脆弱的时候,会像小孩子一样哭泣的。
那样的一个夜晚,她的眼皮会哭肿,面容会憔悴。
第二天她不会出门,她会把门锁上,将门闩插好。由此,来的每一个人都会以为她不在家。
或者下地去了,或者上街去给小孩看病,或者回娘家,又或者••••••没有人会猜到她会在家。
孩子在这一天也异常得乖,不哭也不闹。饿了就张张嘴巴,等到母亲从胸口递出乳头,他基本就满足了。
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就趴在母亲的脚下玩耍,饿了就捡点给父亲的供品吃。吃饱了,他的玩耍的游戏依旧乐此不疲。
丈夫死了有半年左右,邻居见她生活实在艰难,不忍心再看她这样一个人苦,便介绍了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人认识。
女人心里泛起涟漪,为这个到来的男人。
第一面女人便对男人有好感,她主动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情况,并表示如果男方同意,她会好好和他过日子。
男人倒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说让彼此再多了解了解看。合适的话,再决定继续走下去。
男人似乎很推脱。可这个陷在苦海里的女人还没有一丝察觉,她一眼认准,这就是她的救星,是上天好心派他下来拯救她和这个孩子的。
她日夜心里都是他,这样,她的心里也是甜蜜的。
没过多久,她似乎觉得度日如年。她好想他,想得简直要命。
那天下雨,她终于鼓起勇气跑到了那个介绍他们认识的那个人家里,想询问出关于他的消息和情况。
见她全身被雨淋透,狼狈不堪的样子,实在叫人心酸。那个人不忍心看她如此白白焦急,于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她。
她听后,心落谷底。顿时神情恍惚的她,谁也叫不住,冒着大雨,她走出了房屋。主人使劲叫唤她回来带把伞再走,她似乎啥也没有听见。雨水不停地从她的额头到眼角流下。
她动心的那个男人,从和她见了面之后,便了无影踪,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只给媒人留下一句话:长得太丑,面相邋遢,身材臃肿,不堪入目。
当然,这些,是没有人会告诉她的。
她的脚步十分踉跄。
走到一个斜坡路段,她的脚绊到一个凸起的石头,狠狠地摔在了路上,地面溅起一阵泥浆,糊满了她的全身。鼻子也磕出了血,一滴一滴地流着。
她艰难地站起身,走到路旁坐下,用手揉着磕痛的膝盖。等到疼痛有一些缓解,她又用手在路边掐了一点野蒿,和着雨水在手中搓碎,堵住了流血的鼻孔。
女人继续走,她知道,家里的孩子还需要她;从雨声中,她已经听到了孩子响亮而无助的哭声。
回到家里,大一点的孩子坐在地上正打着滚,嘴里的呜咽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立即缄默。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母亲,眼神天真而无邪。
小一点的孩子就不同了,他还在继续哭,直到母亲将自己的乳头放到了他的嘴里。那一刻,他是多么享受这一刻爱的温馨与温暖。他满足地,嘴里咕咕咕的发出声音。
雨还在下,似乎越下越大。
雷声不断,闪电一瞬间照亮孩子光明的脸庞。
屋檐下的水滴个不停,像山岭的瀑布,摇晃着整栋简陋的房屋。
女人望着外面的雨,眼角挂着泪滴。她的湿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头发还没有干,还在滴水,落在孩子的脸上。孩子已经睡熟了,在母亲的怀中。
突然地面一阵猛烈摇动,母亲和抱着的孩子一起摔到了地上。
接着,地面又像是鲨鱼一样地摇动。眨眼间,房屋被夷为平地。女人和孩子早已不见了踪影,一堵堵泥墙化作流沙,向山崖流去,一去不回。
村长在房子倒下去的地方立下了一块碑,是一个不成名的诗人写下的罢:
不知道你倒下去的时候
永不见回来
倘若我知道
你倒下去的时候
我一定,我一定尽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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