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

2014-08-26 23:36 | 作者:旺兽 | 散文吧首发

严格的说来,我留长发的记忆应该是在四岁或者五岁。那时候,或许因为年岁小,也或许是因为头发还比较原生态,没有沾染过乱糟糟的药水,头发是郎朗的亮,柔软而且干净。我还记得母亲给我扎出的一头小辫,颤悠悠的荡在脑后,薄薄的一股发,高高的束缚在尼龙头绳里,头上光溜溜的,那些额前的细的胎发和脖颈上束不住的短发像阳光下炸开的青豆,噼噼啪啪的喧耀着它的存在。我的四岁或者五岁被小小的发裹得像一顶瓜皮帽一样的脑袋,朦胧胧的挂在记忆的边缘,阳光照进来,那些游荡着的细碎的不羁的发,萌出的豆蔻般,簇拥出一个毛茸茸的天。

那头薄薄的小小的发留了多久,什么时候剪去的,我已经再也记不起来了,好像不曾存在过的片段,我能记住的只有那顶炸开的瓜皮帽,还有在脑后荡来荡去的一股参差不齐郎朗的发。

一直到上大学,我才开始留起长发。这中间的如此冗长的岁月里,我顶着薄薄的漂浮在空气中的短发,无声的度过了一段寒冷的年华。那些短发,清亮的呼吸着,脆弱的裸露着,把我的脸拥簇在苍冷的时光里,我像丢了外衣的悲切的流浪者,走来走去,找来找去,一直流浪着,一直躲藏着,一直不知道是要走到哪里,又要去寻找什么。

短发的记忆,庞大的占据着我度过的生命,在每一个青春的日子里,寂寂寥寥的哼哼唧唧,像烈日下流血的禾苗,生命已然在干涸中呼叫着流逝。对于那些记忆,我不无留恋。灰暗的,阴沉的,短发的日子,脸沉沉的藏起来,思想曼妙的复苏了,少了柔和的语言,少了追逐的光,我像活起来的死去的兽,忘记了记忆中的生活方式,和曾经生活在一起的兽类。所以,当他们把我当成异类的时候,我以为,我是解脱了的,我开始微笑着拍散他们莽莽撞撞的气息,开始寻找起来,寻找消失已久的语言,情感,还有,食物,水和空气。

我是什么时候走出牢笼的呢?也许是饥饿,也许是阳光,最终那个踽踽独行的异样的兽,哭泣了,也沉默了,世界,霍然间郎朗的亮起来,像四岁或者五岁时炸开的发,那股薄薄的长发,颤巍巍的荡在脑后,滴落着冷冷的水,那是短发的岁月里流下的红色的泪。如果,洗了,干了,过去了,依旧是那股薄薄的发,贴在头皮上,裹成一顶瓜皮帽,郎朗的亮。

重新束起长发,便从大学开始了。初生的长发,没有了瓜皮帽的亮,也仍是轻柔的,乌黑的,新鲜的。我像找到了丢失已久的宝贝,喜悦着与它的重逢。它们无拘的生长着,自由的呼吸着,可以埋起我的眉眼,可以掩起我失去外衣的身体,我的生命开出了日的花,味道沉厚,存在的宁静而不羁。

我拥着长发,睡在宁静的岁月里,没有人走进来,也没有人走出去。时钟,寂静无声,忘记了摆动,忘记了留念,忘记了问候。我看到我的眼前有许多扇门,紧闭着,结着苍白的冰。森冷的门,黑黢黢的门后,不知道藏着谁,是在微笑还是在哭泣,是在等待我开门出去,还是逃避着与我相遇。我在犹豫,在徘徊,在想,要不要醒来呢?门外的时光会不会太慌乱呢?哪一个门外会是语花香的世界?我的发还是郎朗的亮吗?我失去的外衣会在哪里呢?

我的眼睛,睁起来,醒来,寻找着可以聚焦的点,像暗里微弱的光,藏匿着低低的啜泣声。我站起身,拥起长发,摸索着走向一扇门,那扇等待着我的门。门外,应该是一个白色的世界,像一张白色的纸,等待着我走入它的生命,为它着色。

我的那股长发,薄薄的,不羁的,浮着我的呼吸,我眼里的泪水,还有洗发水沉静的味道。它可以深深埋起我沉郁的脸,还有那些沉郁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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