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记

午后的天气不错，又一个人出去山腰山顶转了一圈，以前每次回家也都这样，我自己也说不清，是那荒山野地确实一直存着吸引我的东西，还是自己养成了习惯。虽说放牛娃长大了对他小时候跑遍了的山野存几分留恋也属自然，但总还不是必然，像我这样每次定要到山上转悠的想来也不多。

冬天这样的天气里，在院子里向着山上看，在太阳偏向的一面，衬着黑黢黢的山的脊线，和山顶交接处的一抹天空总显得迷茫茫得亮，把手拱在额头上，眯着眼睛细细的看，似乎在树顶细小的枝杈间和田边参差的砌石逢里就隐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喜悦， 恰如此时拨开枯草窠能发现的根部新绽出的绿芽，又如一只挥动的手臂，是种无言语的邀请。

向北行从村子最北面出去，有一片突出高地，阳光在这里格外的好，坐在那里晒太阳特别温暖。站起来可以看谷地里树木掩映下的村庄，对面的山脊隔了那么远，上面的树木还是清晰可辨。树木多是杂生的树木，长在谁家地头就归谁家所有，路边的野草晒了一冬，一蓬蓬杂乱枯黄却似蕴有暖意，梯田里麦苗青青，相互连接的小路上黄土细碎柔软。我一路细细把味，阳光和轻风也在我心中唤起愉悦，然而无论是风景，人物，还是情感， 一切都极其平淡普通不过。自已问自己，描述或记录这些有什么意义？我想到冠冕堂皇的一个：如我这样，虽然言语粗鄙却也算诚诚恳恳，为这生我养我的山村留一点文字记忆，总还聊胜于无吧。

沿着小时候最重要的那条放牛路往山上爬，到达一个用家里土语唤作“不老盖儿”（发音）—意思是膝盖—的地方，大概是因为位置突出才得这样一个名字，也是瞭望村庄的好位置。到这里风已经大起来，我也走得热了，就拣块儿石头坐下凉快会儿。闭上眼睛，听风在树顶和脑袋里盘旋，不时漏下来些擦着额头脸面飞过，那感觉就仿佛置身亘古的荒原，一样的风吹着荒草和岩石，从东吹到西，从南吹到北，没有开始，没有结束。不知为何会迷恋这显得寂寞的喧嚣，这显得荒凉的寂静。是潜意识下回归于草木样存在的隐秘心愿？还是对童年孤单心境的某种记忆？

待汗落了，下了山，避开人，从村南田垅间的小路回家，心里感觉像是画完一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