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旧

蔷薇红尽，我已通透。

于是，我隔着前尘，把后世看到岑渺；隔着喧嚣，把自我沉溺到阒寂；按下妄念，心无所执；最终明白了什么叫非分和僭越。

斥欢斥爱，蔷薇无伤。

那一年，我并不知道它叫蔷薇，只觉得开得放肆 。年少时的栅栏上，攀满这不顾一切的花朵，常常路过，带着欢喜。

蔷薇，多么美的两个字，那摇曳的风姿，如红颜近晚霞，像那隔岸的女子，必定不亲近，必定不能靠近。然而，那点艳，却又十分的引诱，似一段感情，开在墙里，人在墙外，石板上叩响的声音是，再等。不能再近了，近了就会受到伤害。

于是心里曲曲折折全是他 ，可是，永远不会告诉他。因为他已做了墙里的那枝花，偶尔，抛出一点点，多了，就是错了，错了，就不美了。

他盛开在四月的老城墙上，那样的艳，又那样的寂。

他在处处开着的蔷薇丛中，白棉布的衬衣，清冽的脸庞，尖尖的下巴滑过午后的一溜阳光；在天光云影里，我春衫正薄，走在老城墙的蔷薇下，那一眼的瞥见，让我将一份相遇的慈悲，保留到了现在。

那时与他 一起衔着草儿闲看云卷云舒的心意，他永远都不知道，这檐前的雨滴或许知道，我曾在无数个落雨的夜晚，暗恋着一个人，和着这急急的雨声，急急地想着他。有的时候，追忆和怀旧都比真正的爱恋更有意味，更动人。

常常梦见他。

那么模糊，几乎不是真的。每一次伸出手抚摸他的脸 却发现掉下很多光阴来。他一下子老了，怎么老了呢，我明明看到城墙上的旧蔷薇随着他的笑颜一朵朵落下。

醒来眼角全是湿漉漉的惆怅，这是我的韶光啊，我的孤单带着芬芳，我的寂寞开着花。

这份爱意，终究还给了自己，如银碗盛雪，艳而清冷，是闭上眼弯起嘴角用来悼念的纯真。

无数次，我还会幻想自己穿了出炉银的旗袍，上面压着蔷薇春光的针脚，软软的一把纤腰，照着西湖边的潋滟波光，在前世今生的梦里，做那唯一的新娘。

蔷薇，感谢你给了我，一场空欢喜。

——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