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香

2014-08-05 23:03 | 作者:☠☜❂☞♌爱殇 | 散文吧首发

火盆似的太阳还在天上挂着,河底露了天,偶尔几条泥鳅在泥

浆中翻滚,临死挣扎着。村头破庙前的大槐树下二爷和豁福正在合

计着求的事。

“老哥,大伙还在吱唔着哩,咋办啊?”

“别急,会来的,敬菩萨谁敢反?”,二爷向河里瞅了瞅,脖

子一梗道“五十年前,你忘了?!”豁福吓了个哆嗦,不再吱声。

几天前二爷就和同村的另几个辈分老的村民商量求雨的茬。当

时河里还有点水,大伙听了都直打“啊啊”,可如今……

二爷的话真灵。没过晌午村民们就一个个互相看着来到庙前交

了份子钱。

龙王爷用了一天时间打扮,在第二天午时抬了出来。一身青色

的袍子用玻璃珠一股脑儿串的流苏皇冠在阳光下一动一晃,直闪人

眼。最传神的是那红润的脸庞上的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威严中带

着点慈,又好像有些许矜持。

二爷一边张罗着上供品,一边吩咐村民按辈分站好。然后和几

个乡老毕恭毕敬地站在临时搭的,土墩子祭台前,听候着时辰。

“时辰到,奏乐拈香——”豁福重操司仪旧业,几十年了嗓音

仍中气十足。

二爷连忙正了衣襟,率众乡老燃起香烛,在喇叭唢呐声中顶礼

膜拜。村民们紧跟着下跪。

“起,宣冤情——”

一张又长又宽写满龙飞凤舞红字的黄裱纸被二爷拿在手里。虽

然头上烈日灸烤,汗珠子不时滴落在纸上,涔出暗黄色的水印,又

不停地蒸发,纸脚皱成一卷,但他依旧读得有板有眼。平日沙哑的

喉咙竟字字吐得清晰。他心里一个劲地道“慢点呀,可让龙王爷听

清楚了哇,可让后生们学着点啊。”

一份带着村民的苦难,忏悔,祈求,希望以及二爷汗滴的冤情

终于诉完了。

“烧重香——”豁福这一嗓子掀起了祭会高潮。无论大人,孩

子都骚动起来。

烧重香的是从前村请来的,三百块钱。那个人光着脊背,不算

高,黑瘦黑瘦的。来到祭台前,跪下,站起,捧酒,喝酒,摔碗,

最后眼珠子一勒,伸出了千疮百孔的左臂。这时上来了两个年轻

生,一人挭住,一人拿着长钉,拎起那人手上的皮,“噗”地一下

血流如线。那人倒是硬气,动也不动,只是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汗珠从额上流下紧闭的眼角,苍白的嘴唇颤得毫无血色。

后生又把祭台上锃亮的铜锣挂在长钉上,于是锣上也有了血。

“一敬龙王爷!”

“咣——”浑浊的锣声制止了人群的混乱。

“二敬龙王爷!”

“咣——”

“三敬龙王爷!”

“咣——”锣面直晃,血滴滴答答地挂着。

“起——,抬龙王爷!”八个赤膊的年轻汉子齐齐“咳”一声

,将龙轿扛上了肩。

“鸣炮开道——”

队伍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行动起来。烧重香的汉子踉跄着走

在队伍的最前面。“请龙王爷开恩哪——”豁福每喊一声他就“咣

”一下,村民们在后面跟着喊。

队伍缓缓前进着。二爷不时地看着天。他清晰地记得五十年前

的那次烧重香,队伍一行动天就暗了下来。而那次的雨下得多大,

是有半天半哩。可现在太阳仍然烤的人出汗。不过他总是觉得太

阳没以前辣火,云彩也慢慢多起来。

队伍围着村子转了三圈。龙王爷视察完毕,回庙办公。二爷打

发了烧重香的汉子后,吩咐每家每户每隔半个时辰就要上次香,香

火是千万断不得的。

傍晚,鸡刚进窝。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哗啦啦——,大

雨瓢泼而至。

二爷高兴地在家呆不住。冒着雨非让孙子搀着赶到庙里。庙里

灯烛通明,豁福,朱八斤还有许多村民都在。

“怎么样,怎么样啊?老豁,瞎子,啊?”二爷一进庙就嚷。

“是啊,庄稼人还得靠菩萨啊!”豁福和道。

“烧重香灵哪,我家老四开始说是迷信,这,回去骂死这不知

深浅的东西!”朱八斤也扯着嗓子醉醺醺地含糊叫嚣着,身上冒着

酒气。

回到家里,二爷躺在床上听着外边儿的雨声,怎么个也睡不着

过了一段时间,风雨小了点。忽然村大队的广播响了:“各位

听众,现在广播一条通讯,我县普降暴雨,缓解了……,这是一场

极为成功的人工降雨……我地上空飘来一片云,据专家测定……,

空军某部……。”

二爷听得真真切切。可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撇了撇嘴,顺手

一拉广播线,头一歪入了乡。

半夜,雨又大了起来。

清晨,雨后的天格外爽快。二爷一早赶到庙里,庙似乎更破了

。半夜的风雨中,庙门被刮到了半扇,香案翻了一地。二爷长长叹

了口气,于是便扶了香案,看见龙王爷旁还有柱香,顺手拿过来,

伸手掏火柴,半天也没掏出来。便又叹了口气,放下香,出了庙门

正碰上豁福。

“老哥,你也听说了啵!这……”

二爷沉着脸,良久才用力缓缓说道:“雨是他们下的,可云是

咱们求的!”

评论

  • 喜公:顶一下,推荐阅读~
    回复2014-08-14 18:01
  • 喜公:小说写得真好,人物性格鲜明,故事情节紧凑,从生活中来。看过给人一种苦涩、无奈、又有些轻喜剧色彩。特别是结尾,给人的感觉:闷。道不出的心情!复杂而木讷!欣赏了!…
    回复2014-08-14 1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