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遗忘

曾经看过这样的一个故事：一对离了婚的老夫妻，晚年都患上老年痴呆症，唯一的女儿又要工作，又要伺候老人，成天疲于奔命。无奈之下，女儿把离异的父母接到家中照料。遗憾的是，纠缠了一辈子的两位老人，已将对方遗忘，他们见面时，眼神警惕，第一句话竟然问：你是……谁呀？

这个故事在这样的夜晚突然撞进我的心里，我的婆婆也得了老年痴呆症，她在一天天遗忘，她一会把我当成她的孙女，一会认为我只是她的一位远房亲戚，婆婆睡觉特别浅，有时候睡几分钟就会突然醒来，睡着时也会时不时地用手摸摸，看看身边的人在不在，所以我陪着她睡的夜晚几乎都是彻夜不能眠的，有时她睡着了会突然坐起来还叫着“妈妈”，就在今晚她还把我的老公当成她的老伴，因为大部分晚上都是我的老公陪着婆婆睡的，今晚我带着旺旺睡了半上时后就被婆婆叫醒了，而那时老公已经被吵得头晕脑胀了，于是我让老公去带儿子睡，我来陪婆婆，这下她急了，一幅要拼命的样子，说她的爱人怎么可以去睡我的房间。后来跟她解释好一阵她才明白过来。看着婆婆这样，真的很心酸，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下来了，岁月为何如此无情，让我的婆婆变成这样，遗忘是件可怕的事，它一点点吞噬人的记忆，使病人如孩童般胆小，一声“妈妈”，能增加她心中的安全感。

我的婆婆79岁了，有时候哪怕再糊涂，对“老年痴呆症”这几个字，始终表示厌恶与排斥，谁也不能说她糊涂的。但她却特想吃药，每天她都会吵着要吃药，你要不给她吃，她就说肚子痛啊什么的，只要药吃完，立马就好了肚子也不痛了，也许在她看来吃药也是她心中的一种安全感吧。婆婆有时候上厕所来不及，弄脏了裤子，她还是知道要换的，不过她会偷偷地藏起来，而我得偷偷地拿出去洗了。我一直不明白，西医的阿尔茨海默症，跑到中文里为什么变成“老年痴呆症”？疾病的命名为什么不能更人性。哪怕婆婆的记忆一天天被疾病掏空，总有一些人和事始终不会忘却。越是往事，越是青春岁月，越在她脑海活跃。记忆的储存与筛选，有其自身的规律。她每天都念着她的外孙强强和她的曾孙安安，时不时又找这两个孩子，也常把我的老公叫成二哥或是大哥的名字，她从没忘记她曾经的一篇被全校传阅的《送子参军〉的作文，她从没忘记她曾经的教书生涯。心情愉快的时候还常常会哼起她曾经爱唱的歌曲，尤其是她最爱的那首《乡里妹子进城来》，她曾经担任过中学的音乐老师。旺旺今天还在说，奶奶会唱的歌还不少呢。

凌晨三点多了，而我半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捧着的笔记本有些发烫了，不知道自己敲打了些什么，起身，去隔壁房间看看老公和儿子睡得正香，再以小跑的速度回到床上，怕婆婆醒来没看见我又会害怕了，听到了婆婆的鼾声，看着身边此时已经睡着了的婆婆，轻轻地帮她盖好床单，希望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能睡个安稳点的觉，想对婆婆说一句：“妈，有我们在身边陪着呢，别害怕”，婆婆在一天天地渐渐老去，一点一点遗忘，只求上帝能保佑我的婆婆，求岁月别把她的所有记忆都夺去。愿全天下的父母都能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