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与高考

今天去爬山还算是心旷神怡，路上和父亲的同学不期而遇，他们还领了一只金毛犬给旅途增添了不少乐趣。

在我看来，世上有两种雄伟且体型庞大的东西，倘若以朗朗青天作为背景，人抬头看去时，脸深埋于它的阴影中时，会从心底产生一种来自于本性的敬畏。这两种东西，一个是宗教建筑，佛寺佛塔或者是高大的教堂；另一个，就是大山。这两种东西中，对宗教建筑的敬畏产生于人类与自然那说不清的碰撞关系，而对山的敬畏，就完完全全产生于伟大的自然。北方的山，水少，今天我们爬的山还算湿，全程大半都有山泉作伴，狗一见水就跳下去游泳，倒是挺自由，脖子上的铃铛欢快地响。狗四条腿，跑得比人快，铃铛叮叮当当地就向前窜去不见了，过了一会儿铃声突然停止，拐过弯去，就能看见它乖乖地坐在那里等人。金毛犬温顺治愈但体型大容易吓到小孩，一路上不少小孩被狗吓到，同时，狗也被不少小孩吓到。人和狗，人和自然，一瞬间感到这才是生活，便突然产生了以后去各地流浪的想法，但这个想法也马上被那些实际的问题抹杀了。山的半路藏着八路军当年的野战医院遗址，小而潮湿的房子里当时一定是排满了躺在床单上的伤员，我几乎可以闻到药水和鲜血的味道。我们上山悠闲的旅人都废了好大劲才来到这个医院，很难想象当时八路军是如何冒着被日本人发现的危险不分昼夜往这里运送伤员和医用物资的。出了医院的遗址，映入眼帘的又是交叠的山峰和山峰上湛蓝的天空，那如今蓝得令人陶醉的天空，没了当年的血色。

“重峦叠嶂”、“枯松倒挂倚绝壁”这样的句子，平时在文言文里、课文里背了多少遍都记不住，这会儿一看见真正的山，马上就变得印象深刻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我们现在在学校里背呀背呀，前人的诗句记住不少，却再没有新的东西出现了。如果我对古代诗文感过兴趣的话，此时不知是否能即兴作诗一首？

其实早有作诗冲动，只是想到文字衰退的事情，就又无兴致了。

回程的路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就一下从山区被扔进了城市，从流浪漂泊被扔进了残酷现实，镜头切换得太快。

没错，现实是，现在，2014年高考结束了。

前三天里，有些事情一定已经发生了。有人超常发挥了，有人运气爆棚了，有人涂错了准考证号，有人迟到错过了人生大考，有人发挥失常，有人忘带准考证，有人此时在家大呼解放，有人此时在家抱头痛哭。

但无论怎么样，对大部分人来说，那些高中的科目可以抛掉了。双曲线？导数？鸦片战争？俾斯麦？晨昏线？辩证法？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想再看一眼了。成堆的辅导书，成堆的卷子，过几天就要换芯的黑色0.5碳素笔，粉红色的答题卡，鸭嘴2B铅笔，这些东西都可以抛在脑后了。

高考是个大事件，牵动着一个又一个城市，高考这天的太阳也是为了考生而升起的，高考这天的小风也是为了给考生消暑而刮的。有的地方为了一个考生一幢楼电梯停运，交通信号灯旁边的提示LED屏滚动着给考生壮行的言语，交通封锁为了给考生营造一片安静的环境……高考，这根无形的绳子。

是啊，多少家庭培养一个孩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考上好大学为家里扬眉吐气。所谓的12年寒窗苦读，在此时画上了最为疼痛也是最为雄壮的句号——不，这怎么能成为句号呢？

多少人的观念中考上好大学就等同于成功。而这与现实的偏差又有多大。我还是想说，我不能说这种现象好，我也不能说这种现象不好，这种现象象征着一个时代，我只能做一个记录者。

明天，回校参加模拟考试。十几天后，参加河北省“五个一”联考——几个重点一中对衡水中学挑起的合纵之势。这就几乎算是一轮模拟。然后是高考总复习，然后是更多的模拟考试，然后是漫天的卷子，然后是残酷的竞争，然后是痛苦的心理历程，然后是蜕变，然后是拼命，然后是冲刺。

可惜的是我现在毫无斗志。

真琐碎。

（写于2014高考结束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