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西瓜

2014-06-27 09:03 | 作者:棋迷鼠 | 散文吧首发

一看题目,有人或许会问,是谁偷西瓜,是你自己吗?

嗐,不瞒各位,不好意思,还真是我本人!

看不出来?你也做过这鸡鸣狗盗之事?

真对不住各位一直以来对我的高看。我怎么就不可能做过这样为人不齿的事?须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趁人不晓拿别人的东西,天知地知我知东西知。天不说地不说东西更不会说,如果我不说,又有谁能知道呢?圣人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理是这个理,事却不是那个事,可千万别听信了这蒙人的鬼话,那都是圣人哄哄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的。说什么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说什么苟且偷生,说什么偷香窃玉的,还不都是那些贵人所为,还不是照偷不误?所以,三十多年前的一次偷西瓜的经历,我非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不但引以为荣,还时时神往,时时咀嚼藏匿其中的惊险经历和无穷的快乐

那时的我正读小学四年级,除了学习,所做的事只有两样:想法子怎么玩和想法子弄点吃。玩的最快乐的是做轴承小车在晒谷场上推着跑。到农机场弄来几个轴承,至少得有三个,两个做后轮,一个做导向轮,又用木板钉一个方形的框架。一人坐在框架上,叫小伙伴奋力推,晒谷场上就响起一阵飞机开过似的隆隆声,将水泥地碾出一道道白印。有时推猛了,转弯不及,连人带车滚出去,裤子膝盖磨破了,手掌摔出血了,嘴里蹦出牙了,这样的事是免不了要发生几回的。手出血、嘴蹦牙还不至于被家长骂得狠,而好端端的一条裤子破了,回去再受一顿皮肉之苦,却是无论如何也免不了的。所以,那时我们的几个小伙伴一个个战功卓著,捋起裤腿来,膝盖上没有伤疤的是一个也没的,那都是想法子玩的英雄印记啊。

还有一项玩的颇具技术含量的,是制作火柴枪。做火柴枪最重要的材料,就是自行车链条。看到小伙伴一个个像小兵张嘎似的神气地举着火柴枪,在村子里疯跑嘶杀,就恨不得立马将家里那辆车座震得屁股生疼且时常掉链子的永久牌自行车拆了。车子虽然老态龙钟,却依然如伏枥老骥志在千里,父亲还得仰仗它走村入户给人家做木工,急着加入小兵队伍的我只好厚着脸皮向伙伴们讨要链条。终于手握武器名正言顺地挤入队伍,那时的心里有着怎样一种庄严和神圣啊!只是火柴枪费火柴,五分一盒的火柴“啪啪啪”没几下就打完了,有时只能偷偷地往外带。当然,总有被发现的时候。至于做弹弓,掏窝,赌猪草,这样的玩,都是稀松平常的事。讲到赌猪草,有些人可能不明白。那时家家户户养猪,猪吃的可真是草,不像现在是食堂酒店的泔水,所以养一头猪要十十足足地养上一年才行。我们这些男孩子也加入到打猪草的队伍,努力去填满那终日晃荡的总也吃不饱的猪肚子。打猪草总是枯燥,于是想出每人出一把草,然后往天空扔割草刀,谁的刀落下来插入土中的难度系数最高,这一堆草就归谁。那样的打猪草,真是快乐无比。

好,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该讲讲偷西瓜的事了。偷西瓜吃,当然为了这张好吃的嘴。好吃,并不是因为那时没吃。当时家家户户虽然吃得不怎么有油水,但我们那些个小伙伴却从来没有尝过挨饿的滋味。我们的好吃,就为了吃个新鲜,吃个乐趣。哪里萝卜不辣,哪垄番薯可挖,哪家枇杷先黄,哪家桃子变红,我们都基本清楚,瞅个机会必要先尝尝的。

村子后面是一大片集体的茶园,紧贴着茶园北侧的是不高的双峰山。山上有野杨梅、野柿子树,成熟时节我们也不忘光顾。茶园的西侧是不高的土坡,俱是一色的红土,生产大队便组织一拨人组成绿化队,在这山坡上栽种桔树。桔树栽下去的头几年,还没能坐果,我们所惦记的便是那层层梯田的桔树间套种的碧绿西瓜了。

我们管种桔树的土坡叫桔子山。桔子山上,我们也是常去的。上面还有两棵果树,一棵是野棠梨树,成熟的果子还没有樱桃大,我们叫它“鸡污棠梨”。虽然枝条上尽是尖锐的刺,但这点尖刺难不倒我们,经霜的野棠梨吃起来甜甜的,酸酸的,真是好吃。还有一棵就是苦槠树,就是碧云洞野槠林的那种树,将果子炒熟了吃,有一种别样的风味。到底什么风味?请原谅,我也说不上来。另一个吸引我们常去桔子山的原因是,上面新盖的屋子里养着好多红眼长耳的长毛兔。那些兔子瞪着血红的眼睛伏在竹制的笼里,一刻不停地吃草,笼子下面是一堆花生仁大小的粪便,虽然屋子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但我们依然很好奇很兴奋。等到家里也做好了竹笼,买来了小长毛兔,我们也像那些绿化队的人不停地割草来喂它们时,那份好奇和兴奋早已淹没于那股难闻的气味中了。

田野间吹到脸上的风一天天热起来,桔子山上的西瓜也一个个吹大了,憨态可掬地窝在草丛里,让我们垂涎欲滴。可是,那是集体的瓜,有队里的人在看管。看瓜人见我们几个毛孩一走近,就发出警告。

暑假的一天,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开进村子,那时的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是吉普车,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车子的我们快乐地追着汽车跑。车子里面,忽然探出一个脑袋,操着杭州口音(杭州口音我是熟悉的,我们村有嫁到杭州郊区的,她的孩子与我年龄相仿,每年来拜大舅的年,我们就熟识了)问,到桔子山怎么走。我当时因为紧张说得结结巴巴,这样我就失去了一次在十一岁就能坐上小汽车的光荣经历,实在是无比遗憾。比我年纪稍大几岁的一个,他自告奋勇愿意带路,于是,车子就载着他在我们万分羡慕的注目礼中往桔子山摇晃着开去。

后来,我们终于知道了,那吉普车是来买西瓜的。我们几个小伙伴愤愤不平,凭什么你个杭州人没有种过一棵瓜苗,没有撒过一粒长毛兔屎,要吃我们这山上的西瓜啊?当然,我们这些毛孩子也没有种过一棵瓜苗,也没往瓜秧坑里倒过一粒长毛兔屎。但我们当时不是这么想的,既然你外地杭州人能吃,我们自己村里的孩子尝尝鲜有什么不可以?我们几个孩子趁着看瓜人与杭州人说话的工夫,猫着腰向紧靠近东侧茶园的瓜地摸去。我摘了个大的,抱起就往茶园跑,三两下就躲入了高过我们一头的老茶叶蓬中。可怎么带回去呢?思来想去,还是先藏在茶园,第二天来取。

另外的小伙伴究竟有没有偷着,有没有逮住,现在回忆起来没有一点印象。我只记得第二天一个人去取西瓜,在一垄垄的茶树间来回走了数遍,没有找到。第二天又去,还是没找到,是哪个该死的偷去了?不死心的我第三天还去,就在快泄气的时候,发现那圆圆的西瓜泛着碧绿的光泽,安安静静地躺在茶树根旁。

嘿,你还别说,这瓜可真甜!我敢拍着胸脯说,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过这么甜的西瓜了!

写于二〇一四年三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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