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

马小二是赵财主家的伙计。在清凌河谁都知道赵财主的家大业大。马小二的父亲原是清凌河上的艄公，在一次大洪水中为救渡客，夫妇俩均被洪水卷走。马小二架起父亲的渡船。就当了赵财主家的伙计。

马小二勤快，诚实且天性简单快乐。父母的离世让马小二成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马小二没有想到自己身世凄凉而倍感痛苦，没有想到当了赵家的伙计而低人一等；也没有什么置田息地造房娶亲一类的想法。反正整天无忧无虑乐哈哈的样子。优哉优哉哼着小曲儿。深得赵财主的喜欢。

赵财主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整天胯着个驴脸，见了谁都象是借了他的米而还了他的稻。赵财主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善吃喝不喜嫖赌。整天就喜欢拔弄算盘，喜欢听算盘子辟辟剥剥的声音。那算盘是玉算盘，是他家祖传之物。赵财主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晚，把他的家业在算盘上累计一遍。然后才能入睡，否则肯定是要失眠的。算盘珠子上下滚动，家业也跟着一天天滚大。在累计完最后一笔，算盘珠子落子时，内心才感到一阵欣喜。而流露在脸上的依然是一脸愁容。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老婆袁氏每每坐在旁边，看着算盘上的数目一天天的扩大，而财主的愁容一天天的拉长。百思不得其解。就问财主：你有这么大的家业却整天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伙计马小二一无所有，却整天唱歌妖妖的，过得好不舒畅。赵财主长叹一声：女人家懂什么，不信你看，明天我就让小伙计不唱歌，不快乐！

第二天，吃过早饭。赵财主告诉小伙计，他要到县城里办几天事，把东房稻仓的稻挑出来晒晒，以免上霉。马小二快乐地应着。晌午的时候，稻子快挑完了，怱然从稻谷里淌出三块银元来。马小二停了唱歌，感到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三块银元呢？是谁会把三块银元放在这里？马小二把三块银元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马小二从来没有一次性拿过三块银元。然后把东家所有的人都想了个遍，然后又由三块银元引发的一系列都需要思考的问题。譬如东家回来了要不要告诉他；譬如不告诉东家，东家会不会问起？譬如这三块银元放在什么地方最合适？。。。。。快乐的情绪被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整得无影无踪。

赵财主从县城办完事回来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和平常没有什么异样。看来东家并不知道。马小二想。既然东家什么都不知道，那肯定就不是东家放的，既然不是东家放的，那我就不告诉他……一时间被这些问题弄得心事重重愁眉苦脸。数日里，马小二想着这三块银元该干什么？是呀，这三块银元该干什么呢？其实马小二心里早就有心仪的女子，那就是东家的小女儿。不过马小二知道那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事，既然想不到那就不想吧。如今有了三块银元该为她买点什么？也不管她要还是不要……，想着这些烦人的事，整日恍恍惚惚，那还有什么心情唱歌？

有天夜里，马小二泻肚子起来上毛厕。路过东家的窗户。东家的窗户灯还亮着，东家还在辟里啪啦地打算盘。忽然听到东家对老婆袁氏说：怎么样？小伙计马小二不唱歌了吧？整天和我一样愁眉苦脸吧？我就在稻仓里放了三块银元，就让小伙计不快乐，你想我有那么大的家产我能快乐吗？

马小二听了这话，打了一个激凌，仿佛是被人打了一闷棍，愣在那里。三块银元？原来如此！马小二羞愧难当又愤愤不平：仅仅就三块银元就买了我人生的快乐和做人的尊严。赵财主竟如此的可恶！

第二天，马小二丟下三块银元，不辞而别……

数日后，在清凌河上又有了一个年青的艄公。马小二把父亲搁置的渡船重新下了水，在清凌河上渡着此岸到彼岸的过客。

又有歌声或早或晚在氤氲的清凌河上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