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子婴

2014-06-15 21:57 | 作者:汀兰 | 散文吧首发

(六)

公元前207年

“殷竹到——”

空旷的大殿内想起幽幽的声音来,随着一阵玉环叮当的声音过后,出现了一个淡抹胭脂的女子,她向胡亥行了礼然后站起,面带着一缕微笑。

“殷竹,寡人记得几年前曾答应过你要讨伐项梁,如今,寡人做到了,项梁在定陶被章邯打败,战死。”

我躬下腰道:“多谢陛下还记两年前许下的诺言。”

他转过身来,脸上又多了几丝皱纹,鬓边又多了几缕白发斑驳,整个人显得又老了好多,他道:“寡人答应你的做到了,你是不是也得答应寡人一件事情?”

我低下头道:“陛下想要做什么直接吩咐就是了。”

他走近我道:“不,寡人要你亲口答应。”

我有些惶恐了,不安地说:“陛下您说。”

他略微咳嗽了几声,道:“寡人要你,做我的妃。”

我往后退了几步,不由得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了,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不敢拒绝,拒绝的后果就代表着我可能永远从这里都走不出去了,但我又不想答应,我不愿做一个与众多女人一起分享一个我不爱的男人的女人,我呆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胡亥又咳嗽了几声,这次咳嗽得更猛烈些,他不断的捶着自己的背与顺着自己的肠胃,我也赶忙上去帮忙,他道:“不行了,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就算我可以扛的过去,他赵高…咳咳…能放过我么……”我不禁心里泛起了一阵心酸,我看着被我搀着的这个只有二十四岁的男人,他的额头已经被皱纹深深的给扼制了,看他的面容,根本不像只有二十四岁,而是更苍老了一些,他沙哑的嗓音又响起了:“竹儿,我不奢望你能答应我做我的妃子,我也不想强求你,因为我爱你,我不会在我弥留之际把你枪栓在我身边,我只希望你…咳咳……能照顾我最后一段路,能…能……看着我死去……咳咳咳……好吗?”

他拉住了我的手,他已经没有气力支撑自己了,他倒在了我的怀里,我抱着他坐在地上,泪一滴一滴的滑落出来,滴在了他的手背上,我虽然一点也不爱这个男人,虽然他也不是一个好皇帝,但他的一切都让我感到非常痛苦,他也有他的哀愁,有他的身不由己,当你深深的将自己的身心注入到另一个人的生活中时,你能够感受到他的一切,不管他曾是好人还是坏人,你都能感应到他的所有情感

在我陪胡亥的这些天里,他几乎天天让我陪他来当年那个我给他跳《韶舞》的地方,给我讲许多有关他的事,讲他如何的长大,如何开始察觉到始皇帝的偏爱与溺爱自己,如何开始嫉妒皇兄扶苏,如何开始觊觎皇位,如何开始夺得皇位,如何一步一步地走来,又即将一步一步的远去……

“竹儿,你一定要看着我死去,因为只有你看着我,我才能死得安心,答应我,好吗?”

我看着躺在床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他,点了点头。

他把枯黄的手放在我的手上,摩挲着,“再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我点点头。

他道:“永远不要把我告诉你的事说出来,我告诉你的,是我的一生,我不希望有别的人再看到我不堪的一生了。”

“诺。”我开始有些抽噎了,他的手抚上我的脸,擦掉了我的泪,他勉强着挤出一个笑容来,对着我道:“不要哭,我不喜欢看别人哭,给寡人笑一个。”

他又用了寡人自称,他想在他死时还有一点皇帝的尊严。

我微微笑了一下,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他道:“陛下没有子嗣,那在您之后,由谁来继承王位呢?”

他叹了口气道:“子婴,子婴,这个位置本来就该是他的,我夺了他父亲的位置,现在,也该还给他了。”

我又低下头来漠然了,这个男人的沧桑马上也该结束了,我心里竟感到了不舍与留恋,我握紧了他的手,好像这样就能不让他离我远去似的。

外面突然起了一阵嘈杂之声,宫女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我忙抬头向外看去,去见到一抹腥红溅在窗户上。

“他们终于来了。”胡亥幽幽的说道。

我有些慌张,正要去开门,门却一下子被一个人踹开了,那人穿着盔甲,手提带血的长剑,脸上和身上都带着血,一脸的杀气,看见我他举起长剑正要砍下,却听得胡亥大叫道:“阎乐!阎乐!放了她!放了她!朕听你的摆布!”

这个叫阎乐的大汉一把松开我,差一点跌得我一个踉跄,阎乐提着剑直奔床上,揪起胡亥,露出可憎的表情道:“你这个无道暴君,搜刮民膏,残害无辜,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

胡亥挣扎了两下,说道:“我知道我命不久矣,但我可以见一见丞相吗?”

“不行!”

胡亥道:“可以给我一个郡王当吗?万户侯也可以。”

阎乐摇摇头。

胡亥说道:“我情愿做一名百姓,不再参与任何朝政。"

阎乐不耐烦地说:“我奉丞相之命,为天下铲除暴君,你说得再多也没用,快快自裁吧!”说罢,扔给了他自己手里拿着的长剑。

此时的胡亥,却没有半点害怕之感,保持着皇帝的威严吩咐我道:“竹儿,去拿我的尚方宝剑来。”

我背靠着墙才勉强能够站立,我哭着道:“殿下……”

“快去!”胡亥吼道。

我颤巍巍的取下挂在内室的尚方宝剑,将它双手捧过头顶递给了胡亥,胡亥颤抖着双手接过,拔开长剑,一阵强有力的出鞘声,他仔细端详着这剑上的每一缕花纹,似乎都充满着与他的感情,又轻轻的拂过他们,胡亥将剑架在脖子上,我跪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拽住他的被子,央求他不要自刎,我的哭声在他听来似乎已经麻木了,他环顾了一下周围和窗外巍峨的宫殿,回想了一下昔日奢靡安逸的生活,又用眷恋的神情看了我一眼。

“不要啊……”我声嘶力竭的喊着,双手想紧紧夺过他手中握着的宝剑,可是已经晚了,喷溅而出的血染红了我的双眼,我听到了剑落地的清脆的“咣当”声,之后,就是阎乐砍下他的头颅的与肉体的分离声,之后就是欢呼雀跃的声音,我一直坐在地上麻木的看着地上鲜红的血,似乎我已经不会动了一样。

(七)

我病了,我在床上躺了七天七,连续的发高烧,不断的说胡话,许多人都认为我疯了,但我最终还是好了,我的病一好,赵高就来了,赵高那庞脸上堆满了奸佞的笑,让我看了直恶心,他道:“二世临崩前,唯有你在跟前,他跟你说是谁继位了么?”

我呆呆的说:“子婴。”

旁人都不相信,劝丞相再三思是否要听信这个神经受过刺激的女人的话,可赵高一拍大腿,道:“就子婴了,宣召,即日,始皇帝嫡长孙子婴即皇帝位。”

子婴成了秦朝的第三世皇帝,众人皆说秦朝气象已尽,皇帝只不过如同虚设罢了,可子婴是胸怀大志的,他深恶赵高的所作所为,总在找机会伺机除掉他。

一日,后殿之中,赵高前来探望陛下。

“臣赵高拜见陛下。”赵高懒懒的鞠了个躬,连跪拜礼都未行。

“快快请起吧,丞相。”子婴装出一副热情的模样来,“今日拜访寡人,有何事啊?”

“老臣是想,陛下盛年继位,可如今后宫无一妃嫔,是否不合常理?要不要考虑纳妾选妻之事啊?”

子婴一笑道:“哦,原来丞相是为此事而来啊,寡人正有此意呢,寡人告诉你啊,寡人前些天相中了一个舞姬,她长得可真是花容月貌呢,寡人一见她呀,骨子都酥了。”子婴故意装出的没出息样,倒让赵高十分满意,赵高点着头道:“也不知是哪个舞姬啊,这么有福分,居然让陛下给看中了,给老臣说说,老臣去让人把她叫来,给陛下当皇后。”

子婴立即喜笑颜开道:“好啊红啊,她叫殷竹。殷切的殷,竹子的竹,丞相您可别弄错了。”

赵高连连摆手,笑道:“不会错,不会错,给陛下办事,不会错!”说着,他走了出去。

几日后,我成了子婴的皇后,大秦帝国的皇后。可是不久,子婴取消了帝号,称为秦王。

子婴并不快乐,他的肩上一下子多了一个国家的命运,而且是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国家,是一个狼烟迭起的乱世之国。

他一定又是在天台上, 我走上天台,果然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城栏边上。

他的袍服是白的,一尘不染的。连月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影儿。他的头发是墨黑的,衬托出他发髻下如同珍珠般的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

他的背脊是挺直的,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加优雅入画的男子。他悠然的扭过头来,看到了我,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感染到了我。他没有笑,但他的清澈的眼睛却在忠诚的微笑着。他的皮肤像昆仑山里洁白的雪莲花,他的眸子是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

我轻轻从背后抱住他有些瘦削的肩膀,将脸搁在他的左肩上,闭上眼睛,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这一刻,仿佛比什么都令我感到心安。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任我趴在他的肩头。我睁开眼睛,望着城下灯火阑珊,可是殊不知何日,这里就将变成一片废墟,我不禁抱紧了他。他的手轻轻握住我的手,轻声说:“别怕,秦亡不了。”

我松开他,与他并肩站着,微微一笑道:“陛下永远是陛下。”

他不再看我,而是看向远处的灯火,他的瞳孔里突然放出了一阵狠光,“殷竹,寡人要你帮个忙。”

我道:“陛下您说。”

他看向我,眼睛里尽是我不认识的子婴,没有了仁爱的光芒,变换成了一种决绝的狠光,他道:“赵高在望夷宫杀了秦二世,害怕群臣们诛杀他,他便假作是行德义而立我为王。我近几日听说赵高竟与楚国约定,消灭我赢氏的宗族后,再瓜分土地在关中称王。他昨日请我斋戒,要我到宗庙敬祀祖先,这是想趁机在宗庙中杀死我。”

我一听便慌了,要杀死子婴……我的手不由打起了颤,他却向发觉了什么似的,用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他语气十分坚定的道:“你是寡人的王后,寡人要你帮助我杀了赵高,若不杀他,秦必不久亡矣!”

“陛下让我怎么做?”

“ 我现在推托有病不去宗庙,只要赵高亲自到我这里来看我,我便会让他有去无回。”

我看着子婴,他已经变了,变得更像一个君王了,以前他是赋闲在家的潇洒无忧的公子,整日的泡在诗书酒篇中,周身充满着散淡气息,而如今,他已经蜕变成一个坚毅成熟的男子,一个敢于有所作为的君王,我笑了,对他微微一下行礼,道:“陛下英明,臣妾自会请大丞相到斋宫看望陛下。”

他拉起我,将我拥入怀中,他的下巴顶在我的发丝上,发出与发丝间摩擦的声音,四周一片沉寂,惟有清冷的月色罩在茫茫的秦国土地上,徒增一丝哀凉。他幽幽的道:“我若有一日不是秦王了,没有了阿房宫,没有了秦国,你还会跟着我么?”

我躺在他的胸脯前,看着远方,道:“殷竹爱的是子婴,不是秦王。”

他将我拥的更紧了些,“我子婴一生有你,无憾了。”

“王后驾到——”

赵高正在屋内写着什么,听到王后来了,立即搁下笔,心里泛着嘀咕,但却立即跪下接驾。

我佯作客气着扶起他,换上一脸的愁容,对他道:“丞相啊,你可不知,这几天陛下的病又重了,可陛下…陛下他……”我装作女儿状哭哭啼啼,拿袖子抹着眼泪

赵高不知发生了何事,道:“娘娘有话慢慢说,陛下怎么了?”

“陛下他就是不吃不喝,连药都不吃,说什么药太苦了,饭没胃口,眼看着陛下一天天瘦下去,我这于心不忍呐……”说着,我又要擦眼泪,“丞相按理说,也应该是陛下的师傅了,要不,您去劝劝他,陛下最听您的话了,没准您一说,陛下他就喝药吃饭了。”

赵高叹了口气,“唉,陛下又耍小孩子性子,从小就是这么个样子。”

我从背后偷睨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会不答应,我就又哭得伤心了些。

“行吧王后娘娘,我这就去看看陛下。”说着,他进了内室去更衣。

我心里忙一个得意,“我在这儿等着您。”我生怕他会事先知道些什么,好去通知他的救兵,我只能与他一道去,免得他惹事,我把近身的一个侍女拉过来,对她悄声说:“你快去斋宫通知陛下,告诉陛下丞相与娘娘一会儿就到,让陛下做好准备。”

她领了命,不慌不忙的走了出去,我望着她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原来杀一个人,是如此的累。

一路上我做着鸾轿颠颠簸簸的走着,也偷看着赵高的一举一动,赵高还是那么目中无人,他的轿子上居然镶了夜明珠,这是只有秦王宫内才会有的稀有宝物,他的野心昭然若视,我真想一下子就结束了他那贪得无厌的丑陋的一生。

到了斋宫,他大摇大摆大的走了进去,我故意的慢吞吞的在后面走着,因为我知道第一个先进去的人必定会死。韩谈是子婴的亲信,他举着刀就立在门内,只要有人一推门,他的刀就会落下。

果真,当我走到院中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惨叫,接着就是人倒地的声音。

赵高死了。

死在了他的无限恶欲之中。

当我进去时,赵高还一息尚存,他伸着手伸向我,口中断断续续地喊着“救我——救我——有人要杀我——”

我嫌恶的看了他一眼,蹲下身道:“没有人要杀你,是你自己杀了你自己。”

子婴随机召群臣进宫,历数了赵高一生的罪孽,并夷其三族,将赵高处以车裂之刑。

(八)

公元前206年

奸人一除,无数人开始欢呼,但刘邦起义军已进入了关中,子婴遂即派将领率兵至峣关抵御,但刘邦带军绕过峣关,越过蒉山,在蓝田一带两度大败秦军。

“一群废物!连刘邦的几千军马都挡不住!要他们何用!”

咣当一声,桌子被掀翻在地,我从来没有见过子婴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一次,是第一次,兴许也是最后一次。

子婴两眼通红的站在那里,整个人有些颤巍巍的,他的右手上还端着一个酒壶,他不住的给自己灌酒。 这几日他一直就这么放任自己喝醉,醒来,喝醉,再醒来。

我上前去夺走了他的酒壶,跪下,道:“陛下您不能再喝了,担心龙体要紧。”

他冷哼了一声,“国都快亡了,还担心什么龙体,拿来!”

他伸手向我要酒壶,我不给。

“拿来!”

我依旧不动。

“怎么?寡人还是秦王呢就已经不听寡人的了?”他有些怒气。

我惶恐的抬起头,望着他,忙摇头,“不,不,臣妾不敢。”

他一把夺过酒壶,猛进往自己的嘴里灌去,我的心就如同撕裂了一般,我跌坐在地上看着他,一个男人的无奈

十月雪纷飞,我还从未见过哪年的雪在十月就已经如鹅毛般了,我踏着雪在秦王宫内的小道上走着,我抬眼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它马上就不再是秦朝上空的天了,不知再过几日,我脚下踏着的地方,也就再不是秦王宫了。

“娘娘,娘娘,陛下宣您回去。”一个侍女踏着雪跑来。

我瞥了一眼,“知道了,这就回去。”

回到寝宫中,我见所有宫人都工工整整的立在两旁,气氛十分肃穆,我行了礼,子婴将我拉到他身边,平静的对我说:“刘邦的起义军已经进入武关,到达灞上,他派人来劝降。”

“那您答应了么?”

“答应了。”他看向我,眸子里尽是灰色,他又看向门外,道:“不是我要降,而是大秦的百姓,为了他们,我也不得不降,我不能再看着生灵涂炭,满地疮痍……”

“陛下……”我幽幽的唤了一声,似是感动又像感激

“唤我子婴吧,从今而后,我不再是陛下了。”他柔声说。

我的泪又涌出来了,他扭过来对我说,“替我沐浴更衣。”

“诺。”

我为他放满了热水,氤氲了一室,为他轻轻擦拭身上的每一个角落,亲手为他穿上一身素缟,为他梳好倌髻,为他编好辫子,正在我为他带武冠时,一群人破门而入,他们一进来看到我们二人的坦然自若,楞了一下,等我为子婴带好武冠后,他们将子婴与我绑了去。

子婴扭过头来,笑着对我说:“别怕。”

我有些忐忑的心中登时有了安慰,觉得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我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我们二人被绑去秦王宫门口,那里站着一排人,领头的应该是刘邦。押我们的人将我们将我们向前猛一推,我差点没站住跌倒,子婴却牢牢地站住了,他挺着胸一身的傲气。

刘邦从马上翻身下来,看着子婴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 身材挺秀高颀,站在那里,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

刘邦又从我面前走过,他不禁停住了脚步, 也是一身白衣,皮肤雪白,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高挺的鼻子,红唇诱人,整个一浑然天成的仙子,细心雕琢芙蓉出水,特别是那双眼睛,钟灵地秀,没有任何杂质。

“你就是秦王的王后?”

我保持着一个王后应有的姿态,对他说:“正是。”

“真美,真美。”他大笑着从我面前走过。

子婴将秦国玉玺兵符献于了刘邦,乞求刘邦不要伤害咸阳城内的没每一户百姓,刘邦接过玉玺兵符,答应了,自此,秦国亡了,从子婴投降的那一刻起,曾经呼风唤的秦国,不复存在了。但子婴却保住了城内千千万万百姓的身家性命,保住了这一方净土不被血渍玷污。

刘邦没有杀我们,我与子婴被安排到一个偏僻的荒郊去居住,那里很是僻静,整日里就都是荒凉颓败的景象,而且门外总有人在监视我们。

我将仅能带来的被子抻好,让子婴先去睡一会,我自己守在窗前,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似乎,我的心一下子开阔了许多,我可以看见更多的天空了,不再只是在秦王宫里只敢抬头望着那一角四方的天的我了,我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悲欢离合,我看着熟睡的子婴,有一刻,我曾想,如果就这么让我们在这里安逸的生活,也未尝不比在秦王宫里那些个奢靡日子差, 我们能够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生活,没有什么国家大计,没有什么民族存亡,只有我们二人,恩爱白头。

天渐渐黑了,风开始呼啸,我亲自操起了灶火,我煮好了一碗小米饭,等着他醒来。

“快尝尝我的手艺吧,你一定不知道我还会做饭。”我将碗端过来,喂他。

子婴喝了一口,对我微微笑着,“真好吃,比那些个厨子做的,好吃多了。”

我笑了。

幽幽琴声又响起了,子婴坐于院中弹琴,手起滑落之间,清幽绕梁,皎洁之如。抚下一把急促,叹一声高山流水,清澈的像一副水墨,宁寂不失典雅;抖一声舒缓,落下一笔惆怅,或明、或散、或亢、或缠绵。余音绕梁,柔中的刚毅,醉己。一曲弹完,荡气回肠,我轻轻的鼓掌,道:“夫君的琴技丝毫不减当年。”

他笑着对我说:“我想看你跳舞,只跳给我一个人看。”

我笑着颔首,虽然穿的是粗布衫子,也没有丝滑美丽的舞衣,但我不在乎,我的舞步可以盖过一切,我轻转腰肢,飘逸得犹如漫天轻盈的雪花,清雅得就像步步生莲的仙子,轻高曼舞,载歌载舞,用我的长眉,妙目,手指,腰肢;用我髻上的花朵,腰间的褶裙;用我细碎的舞步,繁响的铃声,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舞蹈出这人世间的离合悲欢与阴晴圆缺。

“这把七星剑你拿着,这是我能送给你的最后的东西了。”

我接过他从怀中掏出的一个短短的匕首,上面镶着七颗祖母绿四周全是零碎的玛瑙玉石,像是不经意间雕琢而成的,却又十分精致,我将它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他说要等我长大了,把这七星短剑送给我最爱的人,七星在我们看来就代表着爱情的圆满,现在我将它送给你,即使我不能一直陪着你,它可以。”

我握着短剑倒在他的怀里,开始抽泣,我知道,项羽已经进咸阳了,刘邦没有杀子婴,不代表项羽不会。子婴将我抱紧,我们俩就这么相依着坐着,看着天上那一轮刚好完整的月盘,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繁华过后必是无尽苍凉萧瑟,此乃天地常数。

(九)

果真,项羽一到咸阳,就大肆屠杀秦人,如发了疯般。他派人将子婴带上枷锁绑到秦王宫去,我一路上颠颠簸簸的非要跟着。到了秦王宫殿内,我看见项羽端坐在上方,一身玄色的铠甲反着亮光,赤色的战袍领子翻卷出来,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在项羽身边,我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身穿一袭粉色石榴群,淡黄色的棉衣,裙子上带有粉色的绸带,一头青丝用一个小巧的紫色的簪子盘着,略施了些胭脂,我猜想这就是与楚霸王恩爱的虞姬吧 。我抬头触碰到了他冰冷的目光,忙低下头去。他们把子婴向前一推,使他跪下,我赶紧去搀住子婴。

项羽抬头看向我,玩味的笑了几声,他似乎是认出了我,他抬了抬手,戏虐的道:“平身吧,平身吧。”

子婴的腿用力想起来,但因已经走了太多路用不上劲,怎么也起不来,我一直扶着他直到他起来,他带着枷锁将长发隔在枷锁上,显得十分狼狈。但挡不住他脸庞的俊逸。

项羽道:“秦王,领我来这阿房宫中转转去。”说着,他便向外走去。

我扶着子婴也往外走,边走还边要给项羽讲着这宫中的每一处筑造。如果不是听子婴的介绍,我也没有想到这阿房宫居然是如此的奢华,居然费时三年才完工,且白玉为栏金为马,殿内的一块石砖都是大理石板精心雕刻而成,可想而知,是费了多少财力与人力的。

项羽勃然大怒,“外面百姓饥不择食,天下乱成一锅粥,你们这些王公贵族还有心情在这里赏花玩草!真该死你们!”项羽一下子将子婴拖过来,用手按住他的头将他按到地上,眼睛里释放出杀气。

我忙哭了出来,上前去推项羽,想让他放开子婴 ,他一把把我推倒,我不甘心,爬了起来,爬到子婴身边。

“你是王后对吗?好,今天我就让你尝尝做王后的滋味。”项羽看着我用一种怪调说道,“来人,把王后送去寝宫休息。”

“诺。”随机有两个宫人将我架起,把我拖走,我哭喊着看向子婴,希望能看到他坚毅的表情,子婴的脸贴在地上,脸部已经变形,可他还是对我扯起了一个微笑。

我的声音已经哭喊的撕扯哑了,我浑身无力的任由那些宫人们摆布,他们把我关到望夷宫中,这是皇帝的寝宫。随后上来一群宫女,给我沐浴,给我梳妆,给我更衣。我的粗布衫子被丢到外面,换上了一身浅蓝色纱衣,肩上还披着白色轻纱,此时一头青丝还散散的披在双肩上,略显柔美,未施一丝粉黛,我望着镜中苍白的自己,不禁可叹起来。不一会儿,那个老嬷嬷就把我的头发挽了个垂云髻,用一支千瓣菊金步摇固定,垂下细细的流苏汇集于脑后,悬着一颗较小的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左边插上一支碧玺石所雕成的梅花簪,用薄薄的刀片在水晶之上刻出梅花花纹,看着甚是精致。她又在我的眉间戴上浅粉色花钿,又轻轻勾了勾柳眉,取过唇纸让我轻轻一抿,将朱唇显现的更是魅丽。一个侍女取过盒中的白玉镯子,轻轻将它套到我的手腕上,冰凉凉的,将白皙的手臂衬托的更是摄人魂魄。我望着镜中妖娆的自己,才离开这秦王宫几天,我就已经惨淡成那个样子,如今,又让我披上这些绫罗绸缎干什么。

梳好妆后,老嬷嬷就领着那些个侍女出去了,留我独自一人在这偌大的望夷宫里,我走到这个窗前,我想起了一年前胡亥就是在这里自刎归天的,当时我还在跟前……正想着,突然门吱呀开了,一阵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扭过头看去,是项羽。

我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如今再见,却已是仇人。

“怎么了,王后?见了你的旧相识,没有话说么?”项羽的语调十分轻佻,他殿到殿上的木桌前,斜着眼看着我。

我仍是不知该说什么,突然的,我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他:“你把秦王怎么样了?”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看着我冷笑道:“秦王?这世上哪里还有秦王?”

“你把他杀了?”我瞪着眼睛问他。

他道:“放心,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死的,至少,也得折磨他几天。”

我骂了他一句,“卑鄙小人,亏你还是男人,竟都没有刘邦的气度,连个已废黜的王爷都容不下。”

他猛地站起来,走到我跟前,浑身充满了戾气,“我容得下谁都容不下他,我就是要让你知道,当年你选择进宫当舞姬都不当我的妻子,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他一下子抱住我,将我扔到床上,开始猛烈的撕扯我的衣服。

我不断的挣扎,想要逃脱,我不断的呼喊着,可没有人能听得到。

我的泪从眼角滴落,带着我的不甘与羞愧。

项羽从我身上下来,躺在一边,喘着气。我眼睛直直的看着房顶,问他:“你已经有了虞姬,为什么还要让我成为你的女人?”

项羽邪魅的道:“你以为我很爱你么?不,这是一种征服,我征服了他秦王的女人!哈哈哈哈哈。”

“你疯了。”我淡淡的道,我穿好衣服,下了床,要往外走,迎面碰上了虞姬,那个美丽的女人。她看着我一脸的狼狈与衣衫的不整,她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直到我走过去,看不见她。虞姬心里有些悲凉,看着这个与她素不相识的女人,但这个女人的眼神里有着一种怨恨与无奈,和有一种无法诉说的哀艳,虞姬低下头去,没敢再看这个女人。

“您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虞姬坐在床沿上问项羽。

“因为她是秦王的女人,她曾经背叛过我,我要让她知道,背叛过我项羽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十一月天地严寒之间,我的心也被冻成了一块坚硬的冰。项羽把我囚禁在秋芦殿内,整日不许我出去,子婴在哪里,我不晓得,但我从负责服侍我的侍女霜花口中得知,他还活着,而且十一月二十日,将要被问斩。

不管如何,那天,我一定要去看他。

到了那天,我穿上了我的王后霞冠,精心的梳好妆后,我悄悄的将那把七星短刀藏在了袖中。

“您这是要去哪?”霜花很奇怪我今天的打扮,边收拾边问我,没等她说完,我已经用七星短刀结束了她的生命。就这样,我逃了出来,来到秦王宫南部的刑场,当我出现时,一片哗然之声,连项羽都是惊奇万分。

我看着子婴被抬了上来,当我看见他时,我的心猛然抽搐了几下,他们…他们竟然对子婴处以了膑刑!我扭过去瞪了项羽一眼,我想看看他到底是有多狠的心啊。子婴的浑身没有穿衣服,只有腰间挂着一块布,子婴的浑身都是血迹,头发披散在两肩上,他被放在箩筐内由两个人抬着向上走,我的心骤然一疼,我立在道路中央,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停了下来,全场一片阒寂。

子婴看见我穿戴着王后霞冠,他不禁出声道:“竹儿,你来做什么?快下去。"

他的声音已没有了往日的清脆,只有无尽的沙哑,我笑着道:“不,殷竹今天穿了王后的凤飞九条袍,这是陛下最敬仰的图腾。"

子婴道:"是啊,凤飞九天,可你来此地做什么?我马上就要去赴九泉了,你快走,快走啊。"

我道:"不,我不走,我是你的妻子,我要与你共赴九泉。"说着,我上前去扶着箩筐一步一步的上着台阶。

子婴眼里闪了泪花,他强压着心中的情绪,道:“竹儿,我子婴此生有你,虽死无憾了。”

两旁的士兵屏息凝视,在他们眼中,女人不过是仰仗男人过日子的工具,他们还从未见过有哪一个女人肯与自己的丈夫共同走向刑场的,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直直的看向那个披着霞冠的女人。

我从项羽的跟前走过,连看他一眼都没看,在他的身边,我看到了虞姬,那个美丽的女人,我在心里暗暗地说,总有一天,你们也会有生离死别的。

扶着我的夫君慢慢走向刑场,他们将他绑在一个十字架上,据此十米之外站满了弓箭手,我忙上前去抱住子婴的腰,我轻轻的唱着,“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子婴一脸满足的低头看着我,我对他笑着,“子婴永远是殷竹的夫君。”

“弓箭手!准备——”我笑着闭上眼睛。

“住手!住手!”突然一个人举着旗高手喊着,“项王有令,留下殷竹,处死子婴。留下殷竹,处死子婴!”

我赶忙抱紧了子婴,惶恐的说:“不,不,我要和夫君在一起。”随即有两个士兵将我拖下去,我边走边挣扎,死命的往后撤,嘴中还大喊着“我要和夫君在一起!”

子婴的脸上挂着笑容,看着殷竹,默默的说道:“殷竹,我子婴今生有你,愿已足矣。”他又转向上天,默默的道:“秦,不亡。”

“弓箭手!放——”

随着一声令下,数百支箭齐刷刷的射向一个人,我狠命的挣脱着扭过头去,看到无数支箭射在子婴的身体上,子婴的嘴角溢出了鲜红的血,那个场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些士兵们一个个欢呼着,大叫着“秦亡了!秦亡了!”恨不得上前去践踏这个秦末皇帝的尸首,仿佛在他们认为,只要皇帝一亡,这个朝代就不复存在。项羽的脸上闪现出并不是多么喜悦的光彩,他脸色灰暗,用复杂的眼神望向我,然后也大声喊着“秦亡了”。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了那两个人,奔向子婴,解开捆绑子婴的绳索,子婴浑身都是箭,那种万箭穿心的感觉就像直接射向我心里一般,他用仅剩的力气抬起右手,将右手放在我的脸上,喃喃的唤了一声不大清晰的“殷竹……”,之后就永远的松开了手。

整个秦王宫都听见了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声。

我将子婴的尸首又放在那个箩筐中,一步一步的拖着它往下走,我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泪花,我学会了在越是最悲痛的时刻越要坚强,我使劲的拉着那个箩筐,忽然感觉天旋地转般,眼前一黑,就没有了知觉。

之后,我被关进了之前住的秋芦殿。

“她还是整日的不梳妆打扮么?”项羽冷冷的问。

虞姬回答道:“是啊,自从子婴死后,她就整日的抱着那个琴,不说话也不吃饭。”

在我的屋中摆满了各类珍宝,可我的心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心思去想那些呢?一个宫人带领一队宫女走了进来,宫女手中捧着的尽是些颜色鲜艳,五彩缤纷的绸缎,那个领头的宫人满脸堆笑的说:“娘娘,项王说了,只要您穿上这些,伺候他一次酒宴,他什么要求都答应你。”

我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淡淡的道:“我要为我的夫君收尸。”

宫人道:“项王准了。”

“准备一口楠木棺材,以皇帝之礼将我夫君厚葬在秦陵地宫中,并在墓碑上刻铭‘秦三世嬴子婴之墓’。”

宫人道:“准了。"

“我还有一个请求,允许我离开这里。”

宫人沉默了一阵子,“准,都准了。”

(十)

几日后,我换上一袭白色长衫,外罩一件青丝纱衣,腰间系一条月白色的腰带,腰带边际用竹青色的丝线绣着密密麻麻的藤纹,随意挽住了发丝,在一汪碧泉之中为子婴清洗身体。

这里是秦王宫的皇家御泉,一年四季都不会结冰霜冻,也只有皇帝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我为子婴穿上他最爱的绣绿纹的白色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我用手绢轻轻为他擦拭着额头,我看着他的面色是如此苍白,他今年才十九岁,若他不是皇帝,他必可以畅游在山水之间,享尽人间之乐。他的面容还是依旧那么俊逸,只是却再也不可能睁开眼睛用那和善与充满爱意的神情看着我。几缕发丝垂下,打在子婴的脸颊上,我和着泉水的叮咚声唱起了秦国的曲子,“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予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岂曰无衣,亲爱精诚,王于兴师,修我弓弩,与子同志.

我车既攻,我马既同.四牡庞庞,驾言徂东.

四黄既驾,两骖不猗.不失其驰,舍矢如破.

萧萧马鸣,悠悠旆旌.徒御不惊,大庖不盈

之子于征,有闻无声.允矣君子,展有大成。”

在歌声中我似乎又看见了子婴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又听见他行云流水般的琴声……

虞姬与项羽在岸边远远的站着看着。

“她唱得真好。”虞姬望着那个女人沧桑的背影说。

“就像你唱楚曲一样好听。”项羽将虞姬揽入怀中,“虞姬,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会这样对我吗?”

虞姬道:“将军所向无敌,怎会死?”

“是人就都会死。”

"那我会和将军一起死。”

我回到宫殿,在斋宫,我为子婴守了三个月灵。之后,我褪去了身上所有的绫罗绸缎,换上与子婴在郊外小屋里时所穿的青衫布衣,我随意的挽了一个鬓发,插了一根木簪子,看着镜中衣着清淡朴素的自己,我一下子都有些不认识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项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屋中,但我并不大惊小怪,我泰然自若的道:“我的国家都亡了,我也不会再待下去了。”

“我烧了阿房宫。”

“烧吧,那都是些秦朝的罪债,烧了也好,烧了干净。”

“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没有战乱纷争的地方,去一个你们永远都不会找到的地方。”

“于是,我离开了咸阳,离开了纷争,走到了这里,一个幽静的几乎不会有人来的地方。 ”老妇人的双手布满了皱纹,她的眼角溢出了泪花,我看得出她是在用心给我讲她的故事,“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我沉默了许久,原来在这个不愿多讲话的老人身上,深深藏着的,是这么一个令人神伤的故事,与一缕深深的哀怨。但这些都赋予了时间东流,在时间里渐渐冲淡,直至找不到痕迹。

“小伙子,你是个好人,有时间多来看看我,我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哪一天你发现我死了,就将我葬在竹楼后的那个墓里。”老人对我说道。

我问道:“那个墓里葬的是谁?”

她道:“是一把七星短剑。”

老妇人病了,我每每回到药铺,都会先给她抓药,即使这得用我自己的钱,但我心甘情愿为这个一生悲哀的老人去抓药治病,但她很倔强,不吃我给她抓的药,她说,命是由天定的,是上天该让她去陪子婴了。

果真有一天我再去看她时,她已经安详的死了,没有一点痛苦,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穿的是秦朝的襦衫,带的是秦朝妇女的服饰。我遵循了她的遗愿,将她葬在了竹楼后的墓葬里。

从此以后,除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再也没有上过山去,并且这个故事,我再也没有对任何人讲起过。

因为这是一个女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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