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龙舟

这几日，心里颇不宁静。摁捺不住的浮躁如同憋了好几日要下却又没下下来的雨前天一样让人抓狂。晚饭后，把前些日子拍的照片翻出来整理了一下。端午龙舟赛的场景扑面而来，一下子就把思绪拉回到了十天前的赤湖之行。6月1日，也就是端午节的前一天，恰逢周末。早上刚起床，就接到好友电话邀请同往赤湖看龙舟。去年就因为琐事没成行的观龙之旅，这次说什么也不可以错过了，欣然接受。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中，有一大半是沿着长江江堤西上的。天公不作美，刚上江堤，先前稀稀拉拉的雨点片刻就有黄豆大了。隔着车窗看着江道雨雾中穿梭的大小船只，看着不晓停歇的滚滚东逝的江水。那种物是人非的时空穿梭之意油然而生。几百年前的此时此刻是不是也有那么两个追梦之人也是在这条江堤上，也是朝着这个方向，也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看那企盼丰收渴望幸福的古老庆典呢？那时江南水乡梅子黄时的雨点是不是也有现在这样的黄豆大呢？江岸边的村落几乎都是一个样子，杨树林、村落接着又是村落、杨树林，一样的江堤，一样的村落，一样的杨树林。一切的一切都如同这块土地上原住渔民黑黝黝的脸和硬邦邦的肩一样，总是那么得简单，那么得执着，那么得倔犟和坚强。肖家嘴终于到了。所谓的嘴其实就是湖汊，一个宗祠就在一个嘴子结庐而居，有住船上的，有住地上的。一个湖汊就是一个避风港，一个嘴子就是一个家。肖姓的就是肖家嘴，邓姓的就是邓家嘴，李姓的就是李家嘴。世世代代炊烟渔火，繁衍生息。接待我们的是肖家的头人，肖家老四。刚下车，肖家老四简单寒暄后就迫不及待如数家珍般地向我们介绍起他们家乡这几年的发展，谁谁谁这几年做龙虾发了财，谁谁谁在市里担任什么领导，谁谁谁致富不忘家乡人，谁谁谁修了这条水泥路，谁谁谁给村小学捐了篮球场。平时大家各忙各的，端午过节了，大家都回来了，丢了几十年的龙舟赛又搞了起来，一呼百应，大家的热情空前得高。说完又带我们去看了他们的祖堂。龙船的龙头还有编了号的长短不一的桨还有船舵下水前都放在这里。舵在当地叫“招”，掌舵就叫“拿招”，拿招的自然就是头人。一个龙船有十四个桨手，一个敲锣的，一个打鼓的还有一个拿招的，总共十七人。桨手根据位置使用长短不同的木桨，船头尾高用长桨，船腰低用短桨。鼓和锣是指挥节奏的，途中行进和冲刺的节奏自然是不同的。拿招的活最难，一般是头人掌舵，方向的把控还有何时提招何时落水等等都是很有说法和技巧的。扎好龙船出发到大湖比赛前，燃放礼花鞭炮壮行，龙船下水后还要先绕着自家的湖汊转上三圈，水手们再齐唱《龙船调》那也是不可少的仪式。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阳刚时而缠绵的水歌号子就像是湖心深处吹来的风，捎着厚重庄严的古朴，带着淡雅怡人的清新，不吼而有力，不诉却有情！“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定乾坤。政通人和民安乐，太平天子坐朝廷。张良打马树下过，神树弯弯好造船。正是端午佳节到，好汉男儿划龙舟.......”龙舟出汊后，还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活动就是走亲戚，宗族里的女儿出嫁到了别的村庄，划龙舟的后生们又要把龙舟划到姑娘家的湖汊里，女儿、女婿和家里人要到湖边摆茶接船的，放上鞭炮，再送上两条烟给后生们。接了礼的娘家人自然是要回礼的，湖里打来的肥鱼还有那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龙舟祝福歌》。“一保老者添福寿，添福添寿福满门。二保少者多儿孙，子孙富贵万年春。三保学生联科中，高考中榜夺头名。四保姑娘皇恩授，挑花绣朵件件能.......九保九龙同主宰，金银财宝堆成山。十保十全双齐美，人寿年丰全家欢。千保万保保不尽，起锣起鼓向前行。”所谓的龙舟，也就是渔人们平时打渔打草的草船扎上龙头做成的。这种草船两头小，肚子圆，轻巧快捷，点点滴滴间无不凝聚着先民们的勤劳和智慧。过去的龙舟赛在我们这个“尚武”的吴北之域，斗狠拼强的味道自然要远超于娱乐，打架伤人甚至引发大规模宗族械斗的故事数不胜数。大姓的船上选出来的孔武有力的后生多，自然船快。娇蛮的头人在自家龙舟超过小姓的龙舟后，招子一撇，在被超的龙舟前打上一个傲慢的S型弧线，挡后船一下，全力向前的后船这样被挡以后为了避免撞船，自然方寸大乱。这在当地就叫“吃包子”。这可是奇耻大辱，打架火并自然是少不了的了。古时的船匠也有自己的化解的办法。大姓的船故意把船头做大一点，这样既彰显了大姓的气派，船速自然也控制了一下，还是儒家的中庸之道解决问题。不觉间的攀谈也有两个小时了，肖家老四和我都还是意犹未尽。中午的酒宴自然是少不了的。外面的雨还是下个不停。后生们终归还是按捺不住火一样的热情，甩开膀子冒雨扎好了龙船，肖家老四热情地邀我们参加下午的赛事。天又下雨，自己也感冒了好几天，加上去年才在泳池里学会的狗刨，另外还想拍些照片资料，服装都换上了，最终还是放弃了。明年来一定干一场！由于到不了湖心，只拍了一百多张出发前的照片，最满意的一张就是女人撑着伞站在水岸边泊着的小船上看着自己丈夫出征远去的背影的那张，手机拍的，要是有单反，一定会出彩。听着后生们的船歌，望着他们远去的厚实的背影，我又庆幸又遗憾。我知道他们的祖上是跟朱元璋打仗的陈友谅带出的彪悍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