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

1.

你总是每一次叫上我和你一起在深夜里埋醉，你总是说:兄弟，我要下海经商了，不再动笔了。你总是在喝醉的第二天发一封邮件给我，上面还是那句客气的话，昨夜，又胡乱写上一通，望兄弟提出建设性的意见。而我呢！每次看到你发给我的那今人欲罢不能的身段，我常摇摇头，自叹技不如人。就这样我们从相识到相知然后再到相别，也已有六个年头了，我没想到那一次和你在深夜里埋醉后，竟真的是永远的诀别。时隔两三年来，我都依然不敢相信你已回到了上帝的身边去，和海子，顾城，余地围做在一起，吃着糖果，终于不再用酒精麻痹自己了。

愿如你所愿，若有来生，愿鲁且愚。

2.

记得初次和你见面的时候，是在一次朋友的生日聚会上，你身着一件深色的上衣，带个眼镜，忧伤中略微带着几分文人特有的儒雅。我们在眼神相对的那一刻，我终于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那夜聚会结束后，我们互留了qq和手机号码。原本以为就从此不会再有联系，没想到第二天吃过晚饭正津津有味的看唐诗三百首的时候，突然一阵铃声想起。你说:陪我出来喝喝酒吧！那一夜，我不知道才相识不过几十个小时的人能聊到那么多，少了几年交情绝不会涉及的话题。

那夜，月色显得有几分惆怅，那不断眨着眼睛的星星好像要倾诉些什么。你喝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开口说话了，你说，兄弟我真的累了，女朋友嫌我没钱，跟着别人跑了。父母嫌我没本事，我一回到家他们就跟我吵，说我不着实际，一天写你那些没用的东西。你说，我们还这么爱她干嘛！这玩意又不能填饱肚子，又不能给我带来无尚的荣誉，可我们就是爱她爱得那么的痴狂，那么的不顾一切。这是为了什么。我扶着你摇摇晃晃的在橘黄色的宽阔的马路上走着走着，突然你推开我，跌跌撞撞的奔跑，跑摔倒了，就坐在地上仰天大笑。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因为我和你一样承受着爱她所带来的所有的疼痛和代价。我只是站在你的身旁，也已是眼在逞强，心在流泪。

3.

那是个阳光和煦，有鸟儿在窗外唱歌的清晨。我和往常一样泡好一杯浓茶，打开电脑，看了看新闻，就准备好又码一天的小说。突然铃声想起，是你母亲打来的，你母亲淡定说了句，你昨天晚上割腕自杀了，旁边留着你给我写的一封信，如今安静的躺在我的抽屉里。我放下电话，泪终于夺眶而出，太多的太多在那一刻都变得那么轻，像鹅毛一样在空中回旋飘荡。

我赶到你家的时候，你老爸正在破口大骂你，你个龟儿，老子养你二三十几年，你就这样一声不吭的给我走了，你嫩是要我白发人送你黑发人，你这是对我最大的不孝啊，你的母亲只是呆坐在你那被你的鲜血染红的毯子上。你没留下什么字迹，唯有一封信上留着那排像你一样沉重的几个字，天堂既是我的温柔乡，致星捷。看到这里，我的泪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

4.

前些天，一位你旧时的好友和我突然聊到了你，他说:如果秉同没有走，现在也许有他的孩子叫我一声叔叔了，他也一定成为了一名小有名气的诗人。我说:是呀！他不走，想一想就是多么一件美好的事情啊！我和他聊到了深夜，然后再摇摇晃晃的回到家中时也已是凌晨，想起你写给我的那封信，一直都在我的抽屉里已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这些年，我一直都不忍打开，或是说不敢打开，也不想承认你去了天堂。但那夜我翻出它来，遒劲的字迹像永远年轻的人儿，挺立在橘光灯下，我隐约中看见了你那忧郁的样子。打开信，信中唯有一行古诗留纪“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

此刻，窗外时值倾盆大雨。一只飞蛾飞入我家躲雨，我看见它向有光的源头飞去，就没有再飞出来。我知道那就是你。

—— 纪念李秉同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