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情结

2014-06-04 11:13 | 作者:飘落的记忆 | 散文吧首发

如果有一个记忆永远是鲜活的,那么该用怎样的姿态去祭奠那些泛黄的岁月

端午,像是一本泛黄的书,翻得已经卷了边儿,破了沿儿,只是书中的内容不管风如何的漂洗,还是粽子、龙舟、艾草、菖蒲,还有,屈原的故事

只是我的家乡没有龙舟,我也没有亲历过赛龙舟的弘大的情景。

屈原的故事也不再新鲜,五月初五的粽子是为他而做,那龙舟也是因他而诞生,只是我的笔墨,如此的清浅,又如何会有新意在笔端呢?也只好搁置了泛起的念头,在心里默默地凭吊一番,算是对他老人家的缅怀了。

我的端午是母亲的芦苇叶的粽子,以前吃的多是黄糯米的,以后陆续有了江米,但是芦苇叶一直没有变过,苇叶的颜色泛着悠悠的黄色,有着一股纯正的清香。母亲把粽子包成永久的三角椎体形状,也没有变过。那个用来系住粽子的绳儿,不是一般的绳子,而是马兰花的细长的带着韧性的叶子。

马兰花的叶子要在秋天时候割下来,晾晒好,千万不能闷捂了,然后一小捆一小捆的扎起来,挂在墙壁上,为了防潮,也为了防老鼠。待到端午节包粽子时,和着苇叶一起煮,那股淡淡的清香随着袅袅的蒸汽升腾,在屋子里胡乱的串着,平淡的日子就有了端午的味道。

用马兰花叶子做捆绑粽子的绳子,最大的好处是不慌扣,系的牢,免得糯米在煮的时候丢失。味道也清香。每当动手解开束缚着粽子的马兰花叶子的时候,就好像看到那一朵朵蓝紫色的马兰花在粽子上馨香着朝我点头微笑着,或许还有蜜蜂遗落下的一滴兰花的蜂蜜呢,不然那粽子怎么如此的又香又甜呢。

母亲的粽子我一直一直都没有吃腻过。如果在端午没有吃到母亲包的粽子,就觉得我的端午一直都没有开始,就有了缺憾。

每年五月的初一二,母亲就会让弟弟打来电话,告诉我,粽子包得了,让我回家去拿。如果实在腾不出功夫来,或者母亲,或者弟弟,就会送过来。还要带过来一小捆艾蒿,十几个用彩红纸叠的葫芦,还有一些菖蒲。

清明插柳,端午插艾”,因为住着楼房,无法在门楣上,窗子上插艾,只好在各个门的把手上插上艾蒿,只在瞬间,满屋子都是艾蒿的香了。我在它们的头顶上系上几个红葫芦,开启和关闭房门的时候,艾蒿的香气和那些红葫芦就摇曳出缕缕的清香和风情来,把已经淡了的端午又浓重了起来。

那些菖蒲我多半就放在窗口处,目的是为了驱赶蚊虫,虽然楼里的蚊虫很少见,可是母亲一直坚持着这种习惯,我也会顺了母亲的意,也不枉母亲的一片心。

在我的意识里,艾蒿的意义是高于菖蒲的,也说不出道理来,就是这样觉得,有些固执的偏激。直到前几天看了小禅的文《菖蒲》,对菖蒲才有了全新的认识。

雪小禅引用了席慕容的一首的诗《花》

“《菖蒲花》

曾经多么希望能够遇见你

但是不可以

在那样荒凉寂静的沙洲上

当天色转暗风转冷

当我们所有的思维与动作都逐渐迟钝

那将是怎样的一种黄昏

而此刻菖蒲花还正随意绽放

这里那里到处丛生不已

悍然向周遭的世界

展示她的激情

她那小小的心

从纯白到蓝紫

仿佛在说着我一生向往的故事”

觉得菖蒲那小小的心,从纯白到篮紫,纯粹的好美,好向往。

“在古代,那是驱妖销邪的。门口要挂一束菖蒲,有比邪恶更邪恶的气息。对付邪恶,就是更邪恶!

菖蒲,到底是什么植物?为什么一念起来就心生邪念,为什么一看到就意乱神迷?”

这句话是雪小禅说的。是啊,菖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植物?在雪小禅的笔下是如此的有着疏朗的美意?就去网上收索菖蒲,才是看到了菖蒲的美丽妖娆的花朵。可是在自己的记忆里,是没有见过菖蒲花的,只看到它的果实——“蒲棒”,像火腿肠般粗细的软绵绵的东西。就去问母亲,母亲说,咱这儿的菖蒲是不开花的。

就释然了,原来我的家乡的菖蒲是不开花的。又去查不开花的菖蒲,说也有不开花的,但是具体品种不详,可能我的家乡的菖蒲就是不开花的那种吧。只是,无论开花与否,我的父老们祖祖辈辈都是用艾蒿和菖蒲一起驱赶邪恶,还有蚊虫。也许这不开花的菖蒲比那开了花的驱邪消灾更纯粹呢。

前几天去超市就见了卖各式各样的香包了,就是在公路两旁,也都是卖香包,五彩绳的。现在做的香包都不是纯手工的,上面镶着金光闪闪的,或者银光璀璨的假钻石,美丽中透着一股俗气。还有那些五彩绳,也绝不是单纯的五彩线了,上面穿着各种精美的装饰,有铜钱,桃核,还有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的珠子,云云,可以说是玲琅满目,美不胜收,可就是觉得怎么也不起来。拿起一个香包放在鼻子下嗅了,没有香味。又拿起一个,有了一股香味,但绝不是乡下艾草的纯正的香味。

香包,有些地方也叫香囊,我的家乡叫荷包。我及我的孩子都是带着母亲做的荷包长大的,从我记事起,端午节盼着吃粽子,也盼着带上母亲做的荷包。

母亲的做的荷包里的香料是先一年采下的艾蒿籽,弄得干干净净的,仔细的包好存放着,等到第二年的农历四月底,母亲会忙碌几个晚上为我们姊妹几个每人缝制一个。荷包是鲜鲜的红色,用五彩绳缝合,看上去就是娇小的精致的小香囊,在脖子上摇摇晃晃的,一股一股的香气就荡漾开来,醉着心呢。

在荷包的上面还有一把用五彩黄色绳做的小巧玲珑的小扫帚,只有一点五厘米大小,精巧的让人无法忘记。记得问过母亲扫帚的用处,母亲说是用来扫病的。其实端午小孩佩戴香包,传说也是辟邪驱灾的。那时候每家的孩子多,不算金贵,但是母亲也希望自己的所有的孩子都健健康康的。

母亲的荷包做的精巧,是一般家的母亲所不能的,五月初一那天,我们几个都会美滋滋的带上,两个手腕两个脚腕都要系上五彩绳。戴上就跑出去,因为母亲的荷包做得好,就有些炫耀的去和小朋友们比着谁的荷包漂亮。母亲做的往往要把小伙伴们的比下去,那会儿心里就骄傲的不得了,美的走路都吐气扬眉的。

只是荷包做得再好,端午节那天吃过午饭,都要扔掉,扔荷包的地方也是有讲究的,必须扔在平坦的路中央,那时候山村的路多崎岖不平,端午也到了雨季,想找个平坦的路扔掉荷包还真要费了点周折呢。记得那时候扔荷包的一个理想的地方,在村东头的一段路面上,吃过中午的端午饭,母亲就催着我们去扔荷包,连同手腕脚腕上五彩绳。可是往往去扔的时候,有好多人已经捷足先登了,到处都是荷包和五彩绳,我就想,如果把这些荷包和五彩绳扶起站立,指定是浩浩荡荡的。

一直都记得扔的时候有多么的不舍得,一句一句的问母亲:做的这么漂亮的荷包为什么要扔了呢?母亲就会告诉我们,你这一年当中的病呀灾的都会随着荷包去了。

那为什么要扔在平坦的路中央呢?母亲又会告诉我们,这些荷包是让天上的仙女们收走了,那些仙女是王母娘娘派下凡间的,因为香包太多了,如果不放在一个明显的地方,怕仙女们收不走,谁的落下了,就会不吉利。

尽管万分的不舍得,最终还是扔掉了,也盼着自己的荷包能第一个被仙女们收走,才好。

也有一种荷包不需要扔掉的,那是用五彩绳缠的一种香包,有的缠成心形,有的缠成十二生肖,做一枚簪子。但是那不是给孩子们戴的,都是给上了一些年纪的大妈婶子们戴的,就插在发髻上,成了一种装饰品,装饰着那个清淡的岁月。

在端午节这天母亲尽管会和家人尽享快乐,可是母亲的端午节永远是黑颜色的,因为这一天是我的姥姥去世的日子。从我记事起,每当一端起端午的碗筷,母亲总会说,“你姥姥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六十年的五月初五,姥姥都会在母亲的泪眼里鲜活一次。

所有关于姥姥的事儿,都是听母亲说的,我没有见过姥姥,母亲的六个孩子都没有见过。姥姥去世的时候,母亲只有十七岁,还没有嫁人呢。

那是一个久远的永远鲜活的故事。随着母亲的讲述,那个发生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故事就铺在我的眼前,像翻阅一本泛黄的书籍,一页一页的阅读着来至母亲原乡的滋味。

姥姥的出生和她后来的生活有着完全截然不同的境地。姥姥的娘家虽然不是富贵人家,却也是家道殷实。姥姥上面有三个哥哥,只有她一个姑娘,太姥姥和太姥爷及三个哥哥都很宠爱她。姥姥的小脚是真正的三寸金莲,人长得又漂亮又端庄,及腰的长发编成一条麻花的大辫子,走起路来,阿阿娜娜的,一条辫子随着碎碎的脚步一摇一晃的,十分的风情。

姥姥大家闺秀般的大门不出,小门不进,呆到十九岁,还没有说下合适的人家,不是因为姥姥嫁不出去,只因太姥姥的挑剔,不为别的,只想给闺女找个老实人家。那年代,初嫁的媳妇一般不被婆婆待见,十有八九都受婆婆的气。挑来挑去,最终太姥姥选了姥爷。姥爷大姥姥十四岁,家境也不太好,让太姥姥和太姥爷看好的是姥爷家只有父子俩个。殊不知姥姥的那个公比婆婆还婆婆,那种强势让姥姥受了很多年的气。

姥姥是在那年五月初四的晚上生病的,那年姥姥五十一岁。一开始就说肚子痛,因为家境贫寒,也请不起医生。那时候母亲的三个姐姐都已经出嫁,姥姥一辈子没生儿子,姥爷去世的又早,姥姥和母亲母女俩相依为命的讨着生活。那种艰难是可想而知的。

姥姥疼得越来越重,大汗淋漓的,母亲就给姥姥揉,一直揉了一,等到了初五的早晨母亲看姥姥的情况不是很好,忙给我的三个姨娘捎过信去,那时候交通非常的贫乏,我的几个姨娘家,又都是平常人家,等她们赶回来时姥姥已经走了。从姥姥生病到去世,整个过程只有母亲一个人守护着,那是怎样的一种惊心动魄,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的无助与绝望呀!母亲说在以后很多年,她都不敢去想当时的情景。

“如果我早一点去叫我的姐姐们,也许你姥姥会有救呢,就是救不活,也不会走的那么可怜!”这个结母亲结了六十年,一直都无法解开。

就这样,在端午这一天母亲幽幽的忆说着,我静静的倾听者。有些时候也会落泪,为苦命的姥姥,也为年幼就失去双亲的母亲。城市的端午在酒肉的迷香里有些淡淡的凉意,流年匆匆,那些久远的解得开解不开的幽幽情结,在母亲的粽子里粘着,在艾蒿里香着,在泛黄的岁月里撕扯着,如何能扯得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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